第二章

不知道痛了多久,我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我的痛,当然要让孩子的爹感同身受才行,这样他才会怜惜我。

“王爷……王爷……我怕是熬不过去了……”我轻轻地唤着云泽。

“画屏,你别胡说,你一定会没事的。”云泽着急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到我耳中。

“云泽,你别担心,没事的。像我们村子里的妇人,有生孩子生了两天两夜的,没事的,忍一忍就好了。”李雀儿也在安慰云泽。

“画屏她不是你们村子里的妇人,而且她已经这样痛了一个时辰了。”云泽冲李雀儿大吼。

“她本来不用承受这些痛苦的,她现在所受的这些都是因为谁!”云泽继续大吼。

“王爷……啊……我好痛……我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听到我的又一次痛呼,云泽终于不顾下人的劝阻,冲进产房,他拉着我的手贴在脸上,“画屏,你撑住,以后我们天天都可以见,我们还会有很久很久的以后。”

“王爷……如果还有以后,以后……我可以叫你夫君吗?”我虚弱地问。

“可以,当然可以,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云泽急切地回答。

“夫君……”虚弱地喊出这一声,我闭上了眼。

云泽紧紧握着我的手,“画屏,你醒醒啊,我要你活着,我希望你活着,求求你给我个机会补偿你!”

这时,太后带着太医院首来了,请云泽出去,。

云泽摇摇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要陪着她,她是我的妻子,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我要陪着他们!”

外间的李雀儿听到这些话,几乎快要站不稳,她紧紧地抓在椅背上,才不至于摔倒。

可是此时此刻,谁也顾不得她了。

太医为我把脉施针后,我终于悠悠转醒,嬷嬷拿来参片,让我含着。

稳婆在一旁为我鼓劲,“王妃,加油,坚持住,能看到头了。”

我咬咬牙,“啊……”云泽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

稳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王妃,使劲啊……快了快了……再使点劲……”

“啊……”

“啊……”

一道响亮的儿啼伴着我的痛呼响起。我终于从这撕裂般的疼痛中解脱了。

“王妃,是个小王爷!”听到秋石的话,我缓了口气,回握住云泽的手。

“夫君,我们的孩子,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乳娘抱来孩子放在我手边,看着孩子皱巴巴的脸,我忍不住流泪。

云泽帮我擦去眼泪,“都当母妃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哭。”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拦着我,轻拍我的背,“乖,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让乳娘带孩子去清洗一下。等你睡醒有精神了,再看孩子。”

我被他拍着背,眼皮再也撑不住地合上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一睁眼,我就看到窗前的小榻上,云泽抱着孩子,轻轻地摇着。看到我醒了,他抱着孩子来到我跟前,他伸出一只手扶住我,“你别起,我抱给你看。”

看着孩子安稳的睡颜,我不禁眼眶一热,把头轻轻靠在云泽的肩膀上,“夫君,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和孩子。”

“傻瓜,坐月子不能流眼泪的。我们不都在你身边吗?你还哭什么。”他摸摸我的发顶。

我忙伸手擦掉眼泪,“我是高兴的哭,我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么幸福。”

低头时,我正好瞥见门边一抹大红裙摆。在这个府里,除了那位,还有谁会明目张胆地穿正红呢。

我伸出双臂搂住云泽的脖子,把头埋在他颈间,从门口的角度看过来,就像是云泽低下头在吻我。

不过一会儿,那抹红就从门边消失不见了。

三日后,是孩子的洗三礼。

皇上的孙子辈从木旁,洗三日,圣旨亲赐我儿名“杭”,杭,取“薪火相传”之意,一时间,朝中人人都在猜测陛下的言外之意。

孩子的洗三礼后,李雀儿的哥哥也终于从天牢里被放了出去。只是被逐回原籍,这辈子再也不能进京都一步。

不过他有李雀儿的接济,日子自然也难过不到哪里去。

因为了了这一桩事,李雀儿倒是恢复了以往活泼好动的性子。整日里在府里整出动静,爬树摘果子,在花园里练鞭子,她总有玩不完的稀奇事。

因为杭儿是早产,我也因此耗费不少精气,比起寻常妇人,我多坐了半个月的月子。

这一个半月里,云泽虽常常来看我和杭儿,但更多的时间却是给了李雀儿。

他们两个虽然看着和好如初,但是我知道,生产那一晚的事,就如一根针,已经扎进了李雀儿的心头,令她如鲠在喉。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根针扎得更深一点,扎入肺腑,扎进心脏,才好。

有了杭儿以后,我一改往常深居简出的习惯,常常在温暖的午后,带着杭儿在府里溜达。

偶尔也会遇见李雀儿。初时,我们互不搭理。

杭儿也还小,每日睡着的时间多,醒着的时间少,并不显得多有趣。李雀儿从来不瞧我的杭儿一眼。

慢慢地,杭儿的眉眼长开了,七分像云泽,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和云泽如出一辙。看着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小脸,云泽的脸色总是不经意变得柔软。

他来我院子里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遇上杭儿在睡觉,他也总是从乳娘手里接过杭儿,抱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后来杭儿会翻身了,口中开始咿咿呀呀地会出声了,就更有趣了。

再在院子里和李雀儿相遇时,我的身边总是热热闹闹,一群人围着杭儿逗他笑。

李雀儿远远地见了,总是生气地离开。

是啊,谁能不生气呢?自己的爱人和别人有了孩子。

云泽每日下职回来,总是带着些新鲜的小玩意送来给杭儿玩。

一日我特地挑了云泽回府的时间,带着杭儿在花园里玩。

云泽抱着杭儿爱不释手,拿着今天的新玩意儿逗杭儿笑。周围不少下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我知道,就算李雀儿没看见,也能听见的。

云泽走后,乳娘抱着杭儿,对我说道。

“王爷可真疼小王爷,日日都来看小王爷,还总是带着这些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王爷定是心中爱重王妃,爱屋及乌呢!”

她是刚入府不久的新人,不知道府中还有一位独得恩宠的李侧妃。

她本以为说这些话,可讨我的欢心。

听到她这话,我微微一笑,并不反驳。我冲秋石使了个眼色。

“乳娘说得对,王爷疼爱咱们小王爷,就是疼爱咱们王妃。”秋石回道。

都说三人成虎,本是下人们的奉承之言。可是传着传着,整个府里的下人们也这么说。

他们暗地里讨论王爷看重子嗣,定是因为李侧妃入府六年不曾有孕,王爷厌弃了。

也有说小王爷聪明伶俐,王妃人美心善,谁能不喜欢京都第一美人呢。

流言猛于虎,我不出手干预,下人们更是讨论得起劲。

而我,就是要让这流言满府皆知,包括李雀儿。

李雀儿近日一反常态,府里再也不见她上蹿下跳的影子,听闻她让云泽给她请了许多御医诊脉。

汤汤水水的喝了不少,可是御医只说侧妃身体康健,没有子嗣,应是缘分未到。

我让秋石给她院里的小丫鬟传口信,给李雀儿吹吹耳边风,宫中的御医没办法,可民间有不少妇科圣手,生子偏方,定能帮她解忧。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听说侧妃院里请了城东赫赫有名的张大夫,无数不孕妇人经他诊治,不日就能怀孕。

张大夫切脉问诊,“侧妃娘娘身体积寒已久,经血不畅,难以有孕。可我观娘娘脉象,身体其他方面并无不妥,敢问娘娘,是否常食寒凉之物?”

“并无,我从不食寒凉之物。”

“这就奇怪了,按说娘娘身体底子强健,不该是宫寒血虚之相。”张大夫皱眉沉思,收起问诊之物。“草民先为娘娘开些暖宫温经的药物,慢慢调理看看。”

“好,有劳大夫了。”李雀儿抬手喊来贴身婢女,将早已备好的诊金递给张大夫。

袖子上滑,露出腕间的红玉珠串。张大夫接过诊金的双手一顿,皱紧了眉头,鼻尖似流过一抹异香。

“张大夫可还有事?”见张大夫如此神色,李雀儿也跟着紧张起来。

“劳烦娘娘将手上的珠串拿给草民一看。”

“这……”李雀儿犹豫地取下手上的珠串递给张大夫,“这珠串可是有何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寻常红玉并无气味,此珠却散发幽香,恐怕不是寻常珠串,怕是……”

“怕是什么?张大夫你快说!”李雀儿急道。

“敢问娘娘,这珠串从何而来?”

“是我入王府时,太后所赐。”李雀儿紧紧盯着张大夫脸上的神色。

张大夫一听,顿时汗如雨下,他拱手道,“今日娘娘便当草民没有来过这处。”

说完,竟是连礼也没行,就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越是遮掩,越是可疑。

李雀儿当即摘下手上的红玉珠串,“去,找家不起眼的铺子,就说要典当,让人瞧瞧,这红玉究竟有何不同。”

“是,娘娘。”

“速去速回。”丫鬟疾步而出。

当晚,便听说侧妃病倒了。云泽去瞧她,反倒两人大吵了一架。

室内,红玉珠串被李雀儿扯断,红玉珠簌簌而落,“太后这个老妖婆,竟然如此害我!这根本不是什么红玉!而是致人不孕的红麝珠!”

“雀儿!慎言!”云泽紧紧捂住李雀儿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