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像是一块黑色的绒布覆盖着一切。雨滴穿过绒布洒落下来,密密麻麻形成一块幕布,横在算卦先生回家的路上。算卦先生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和已经被雨滴溅湿的裤脚,只能继续走着。
爹娘的劝告还回响在耳边:“她不就是三年前到的咱家吗?你看看那镇子上的画像,跟她一模一样。儿子,她是个杀人犯,是个从北狄来的探子。你把她留下,就等于把咱们一家人送上了断头台。”
爹娘都是本分人,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看到张贴在镇子上的那些画像时,娘就吓得浑身发抖。
算卦先生抬头,对面那堵墙上刚好粘贴着女子的画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像。画像中的女人眉角眼梢全是风韵,她呢,胆小怕事,像是养在深宅从未见过世面的。画中女子面无瑕疵,她脸上有道疤,从脸颊延至耳后。
算卦先生摇摇头,她们只是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算卦先生的家在山脚下。那边原是个外地人开的石料厂,因为生意不好,没开多久就倒闭了。三年前,怪病开始在镇子上传播,石料厂的掌柜害怕,连夜带着妻儿搬离,将厂子和院子一块儿空置下来。
家里的老宅需要修葺,爹娘一合计,干脆把将那石料厂带院子一块儿买了下来。遇到她,就是在买下那处宅子后不久。
那天跟今晚一样,算卦先生很晚才收摊。他顺着熟悉的小路往家走,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名女子。女子提着一盏灯笼,站在路中间看着他笑。他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笑容,心头一紧,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二十三岁,尚未成亲,不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像父亲和母亲那样盲婚哑嫁。他希望跟喜欢的女子成婚,希望生一个爹娘都喜欢的孩子,而不是像他的爹娘那样,浑浑噩噩,为了过日子而过日子。
四目相对,他觉得他心心念念地那个人来了。
鼓足勇气,上前问好,女子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到了一旁。他觉得是他唐突了,让女子误认为他是个坏人。整了整衣衫,在距离女子很远的地方行了个礼。女子缩在墙角怯怯地看着他。
不忍心吓唬她,站在原地报出家门,女子竟又看着他笑了。
他忐忑地问她姓名,问她是谁家的姑娘,问她为何深夜滞留此处,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说一句话。
他有些失望,不舍地看了女子一眼向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