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崟玉回过神来,只轻笑一声随口搪塞道:“她想要对你不利,本王自是不会放过”。
萧秋心知他说了谎,他眼中的神色,分明不是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该有的,“罢了,你若是不想说,倒也与我无关”。
本不该是她该关心的事情,只是她心底没来由的微微升起一丝不快。心中因着那份不快有些焦躁,萧秋一时间也不想再顾及其他,只是抬手将他的手挣脱开了。
本也不是什么能交心的关系,自己大概是有些昏了头。
手刚刚脱离开束缚,另一只手却又随即握上她露在外面的手。
眉目英越的少年顺势带着她转了身,抬脚走出一步,他的声音自身前传来,轻轻散在风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的苏姨,是折在她手上”。
掌心相贴,没了阻隔,她这才发觉他的手心有些微凉。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力道算不得大,却好似牵系着难以觉察的淡淡寂然,让人莫名的有些不想挣开。
短短的一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却让萧秋将原本想挣扎的手止了一瞬。
她其实懂得,如今旁人听来波澜不惊的话语,里面究竟是冗杂了多少的自嘲与无可奈何。
已逝去的人大概像是握不住的手中沙,竭尽全力还是尽数流散在指缝之中,偏偏在心头熨烫下深深的一道疤,每次提及,每次想起,便像是硬生生的又将疤痕揭开,将刚刚愈合好的地方又撕的鲜血淋漓,一遍遍的翻看,那疤也越结越厚。到了后来,再想起时也只会皱一皱眉头,旁人看来若无其事,可那些日日夜夜的挣扎与自责,深陷苍茫大雾的迷茫与寂寥,却永远不会减少半分。
没有人比她更懂这样的感觉。
原来,像他这般这样玩世不恭,风流倦懒的少年,亦有旁人瞧不见的晦涩黯然。
···
长殿深深,殿门厚重,雕花精致而冰凉,门外阳光万丈却也透不进去半分,只徒留下一片带着冷意的暗影。三岁的男孩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个缝,门后接着一声喑哑晦涩的吱呀声,在空荡的大殿中格外清晰,顾崟玉止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继续推门。
透过细小的缝隙,他轻轻凑过脸去,看到了窗前锦衣华服的女子漂亮的侧脸,像是精致易碎的瓷器一般美丽,眼中却是无波无澜,像是裹挟在一片死水中,只是直直的盯着窗外看,刚刚的声音似乎丝毫未落入她耳中。
母妃常常坐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也许在看天,也许在看云,也许在看一闪而过的大雁,总之没有看他。
其实顾崟玉隐隐约约明白,她不喜欢皇宫。
大约,也并不喜欢他。
安静的站了片刻,他自然的收回了手,收回视线刚准备离开,却一下子被人握住了手,那人脸上一抹大大的笑,十分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竹卷,噌的一下推开了门拉他进去。
殿内没有旁人,宫女打扮的来人拿着竹卷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婉贵妃的头,“孟韵诗,你又在发什么呆,怀瑾今日被大学士夸了知不知道”,说着她展开竹卷,仔细端详了一会,啧啧赞道:“这可比你那狗爬的字好看多了”。
那素来温婉端庄的女子总算是回过神来,吃痛摸了摸头忿忿不平道:“小苏!你在怀瑾面前打我,让我很没面子的知不知道”。
小苏不由分说的将摊开的竹卷放在她手上,“瞧瞧”。
婉贵妃闻言仔细看了看,脸上终究是挂上清凌凌的笑,连带着眼神都生动了些许,她看向顾崟玉柔声笑道:“阿瑾的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