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芸将眼泪擦掉,眼底微讶,还是轻轻开口:“家父曾是翰林院学士,初喻恩”。
萧秋愣了一下,接着面上浮现一丝了然。
初喻恩,她略微听说过,书香世家出身,倒是一众官员之中难得的正直之人。只是清廉之人在朝廷中却显得太过呆板,不懂变通,暗流涌动的权势斗争之中,便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牺牲品。罪名也是引人发笑,明明是两袖清风的先生,最后竟被人冠上了贪污的名头。他大抵自己也是心觉讽刺,囚于牢内一杯毒酒了了此生,余下一众亲人孤苦无依。帝王亦是丝毫不念旧情,剩余之人流刑万里。
两年前的事了,从前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如何流落到青楼之中,如今说来只是短短几句话,大概没人能够明白当事人的感受。
萧秋半晌未有言语,接着语气微凉开口:“如此经历,初小姐还能笑得出来,当真佩服”。
她说的十分生硬,言语好像带了刺,扎的人生疼。
初芸微微一笑,面上并不在意,话中却不免带了些怅惘,“总要给自己一个盼头的。我爹总说,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若是再没了希望,又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我虽从前不顺遂,只是能遇见小姐出手将我救下,也算是一幸事”。
萧秋愣了一下,接着轻笑出口,话中带了十足的讽刺,“初学士说的好听,只是似乎自己并未坚持下来”。
初芸站起身,“爹做了他的选择,我亦自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恩劫,我皆接下,至于结果如何,总归不会后悔。我不后悔多次出逃,便是被人打死在街头,也总归好过一生陷在那个地方”,接着认真看向萧秋,展眉一笑,清秀的脸上灿若春花,“如今当了小姐的丫鬟,丰衣足食,我十分开心,自是要笑的”。
萧秋微挑了眉,却是收了凌厉的眼神,变回惯来有些疏离的语调:“那便做好丫鬟该做的,去将东西放好”,说着将窗幔放下,不再看她。
初芸看着萧秋的脸消失在窗幔后,有些无奈的笑笑,心情愉悦的继续帮起了安林的忙。
安林刚刚亦是将两人的话听入耳中,瞧了瞧初芸的面色没什么异常,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你莫要将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小姐平日里与我也是这副性子,她只是素来面冷罢了”。
初芸点点头,悄悄与安林开口:“我知道,小姐这别扭的性子,我从第一天便看出来了”。
这段时间她身上的伤一直未好,萧秋虽面上十分嫌弃,却还是一日不落的给自己上药,从未有过懈怠。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怎么值得她如此费心。
从萧秋出手救下自己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萧秋的那些话,旁人听来像是利刃,落到身上却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细雨罢了,伤不到人的。
听着马车外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时不时有调笑声传来,萧秋轻咳一声,车外立马噤了声。车内少女面上浮现一丝微红,心底的不确定却被填平,也不再多虑,转头开始处理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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