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移了兵符总不可能立刻可以上手,再者关中平靖多年,最近一回用到了神策军,还是宪宗皇帝讨伐淄青时,魏州军为先锋,神策军中去了一部分练手,都说府兵疲乏,但禁军如今也不太行了……”杜拂日脸色在月下也难掩凝重,说了几句,他却又笑了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先前兵权一直不在叔父手里,尚且诸镇不敢妄为,遑论如今?河北退兵大约也就这几日了。”
元秀知他说的虽然前后不一,但也未必不是实话,杜青棠的手段太过惊心,诸镇畏惧他竟似成习惯,哪怕他不曾上阵指挥过,可当年杜青棠未及而立为相,又还是一直在杜丹棘的作为掩盖之下,又有几个人相信当时如此年轻的人能够执好一国之政、还是经历了数代无为之君并王太清乱政后的千疮百孔的帝国?
从梦唐开国到现在,如杜青棠之流也不过出了那么些个,可长安却是在这里跑不了的,诸镇不急,他们可以等,杜青棠虽然年岁算不上大,可也是近半百的人了,因着长年操劳,他面目已如老者,先前宪宗皇帝去世之时,也不过方过知天命之年,不过多等几年,等杜青棠死了,幼帝才多大年纪?没有如杜氏这样的名臣主持长安大局,恐怕不等藩镇打过去,长安先自乱了。
这样一笔帐诸镇若不是傻子都会算,何况河北与淄青距离长安算不上远,他们可以等。
全无必要与才拿到了神策军权、还不知道接下来准备了多少后手的杜青棠拼命。
哪怕是年纪已长的贺之方也不愿意在此刻看见烽火四起--这意味着他必须将更少的注意力用来教导他那个与杜拂日年纪仿佛的独子。
对于膝下只有一子、连侄儿都没有一个的贺之方来说,能否入主长安,到了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兴趣不大了,他最关心的,到底还是将贺家的香火传递下去。魏博五州之地,贺夷简是否能够拿下来,已经让他多年来始终忧心忡忡,更不必说更多。
所以杜拂日所言,因着邱逢祥之死,兵权落入杜青棠之手,梦唐反而会得到一个诡异的平静,这是极可能出现的。
只是……元秀唇边出现一丝苦笑,就像诸镇引颈以盼的那样,杜青棠已非盛年,纵然手段滔天,又能够支持这河山残局多久?
幼帝李銮不过是才六岁的孩童,纵然杜青棠死后,丰淳复位--元秀对这个同胞兄长感情深厚,却也不得不承认,丰淳并非明君之选,不仅仅是气度,手段,以及城府,他都只是一个盛世之时的守成之君的料。
放眼李室,竟无一人可以在杜青棠死后撑起大局……
“若是杜相有失,未知你可愿意接他之位?”这一点,诸镇想到,元秀想到,杜青棠必然也不会遗漏,再加上他一力促成自己与杜拂日的婚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延续宪宗皇帝的遗愿……元秀心念转了几转,温言试探。
杜拂日并未计较她直言杜青棠的死,他平静道:“料想当先乱上一阵。”
元秀一怔,这就是说,他自忖有把握接下李室残局了?
她低头想了一想,叹了口气,道:“可你究竟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