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本宫无妨,还是走回去,路上散一散酒意也好。”元秀扶着桌子闭了闭眼,却摆手回绝了。
纪公公陪着她出去,走到了快到蓬莱殿门前时,元秀忽然想起,问道:“皇后殿下的身孕,这几日可有太医来看?”
纪公公似乎并不意外她直接问这个问题,先是纠正了一声:“阿家问皇太后?”这才接着道,“皇太后的身子如今甚好,这几日来,耿太医已经过来替太后看了两回,都道母子均安!”
“母子均安?”元秀重复了一遍,纪公公忙道:“是老奴说话差了,耿太医原未说皇太后腹中子嗣是男是女,只说均安,只是咱们这么说惯了,一时却是改了口,耿太医说皇太后如今月份尚浅,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只是不拘是公主殿下还是皇子殿下,总是阿家的嫡亲侄儿是不是?”
元秀斜睨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这纪公公奉了邱逢祥的命来带她去蓬莱殿见丰淳,又停留了这许久,方才在蓬莱殿里看皇后王子节待他也是客气的,想来是邱逢祥身边的心腹要人,丰淳落到今日,虽然杜青棠一手促成,但若邱逢祥不背叛,单凭着杜青棠,却也无法奈何得了深居宫中的丰淳……这纪公公既然是邱逢祥身边的人,怎么这话里隐隐竟有劝说自己想开些的意思?
宫变之后,只要新君还是出自李家,对公主们的影响不能说没有,但比起诸王,却要小得多,便是杜清棠与邱逢祥都不容丰淳父子四人活命,就连王子节与韦华妃腹中子嗣,除非确定是女郎,否则能否活到了诞生之时、以及生下之后是否能够活下去也是个问题,不过梦唐一朝虽然出过女帝,还不是李家血脉,但也正因此,本朝对于女主临朝是极为反感的,到了现在,皇太女那是想也别想了,可以说,若是平常,金枝玉叶们倒也算是有些分量的,但这会,若非她们下降了重臣之家,宫变之中,却都是被忽视的。
这纪公公若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小内侍,倒还可以理解为他是一时恻隐,尽管元秀视这等恻隐为羞辱……但他既是邱逢祥心腹,如此安抚自己,却是有什么打算?
元秀抿了抿嘴,邱逢祥发动宫变,杜青棠也在其中插了一手,丰淳如今已经被称为了太上皇,看样子新君到底还是姓李的,只是究竟是宗室里面哪一个,却不是李家能够做主的,如今能做主的也就是邱逢祥并杜青棠,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会都已经四天的功夫过去了,新君的人选迟迟不见落下,恐怕这两人是在争执不下。
虽然被关在了珠镜殿里这三日来,邱逢祥对后宫管得极严,每日里菜蔬份例无缺,可连霍蔚这样的老人亲自出面打探消息,居然也是一无所获,在这种情况下,元秀也不知道为什么新君人选迟迟难决--不过,宗室里面,最有资格继位的,除了丰淳膝下的三子外,便是他的兄弟们,其中年纪最小的徐王李佑,已经被她托了长生子带走……此去魏州是生是死是祸是福,连元秀自己也不知道。
去掉了一个徐王,单从杜青棠这边来看,他最想扶持上位的,应该是琼王,琼王不但娶了杜家的外甥女,而且他本就对杜青棠极为推崇与景仰,曾经为此请求宪宗皇帝,让他向杜青棠请教学问--也正因为宪宗皇帝允了,而那个时候杜青棠的权势又是极盛,才有了后来宪宗皇帝有意改立储君的谣言。
除了琼王、徐王外,丰淳的另有两个兄长,代王与齐王,这两个年长的王都是才德平平之辈,其中代王虽然据说书读得比齐王要好,一来到底不是当做储君养大的,二来他是博陵崔的外孙,杜青棠自己就是世家子弟出身,因他的缘故,杜氏大兴,也因他的缘故,短短三年有余,杜家也流露出了衰败之意。
况且博陵崔氏的底蕴比杜家更为丰厚,虽然有崔南风这样的纨绔,也有崔南熏那等真才实学、胸有城府的子弟,代王若是承位,可不比丰淳如今没有外家支持,被邱逢祥说废就废--博陵崔虽然从本朝起一路衰微,又不比郭家武将辈出,好歹也是个助力,届时杜青棠就算有扶立之功,怕崔家也容不下他继续宪宗一朝的一人独大。
至于齐王,却是没有外家扶持,但他的王妃长孙明镜,可是文德皇后的后人,长孙家到如今纵然是衰败了,究竟也是本朝世家之一……当然,杜青棠与邱逢祥原本就是借口了换田之事发动宫变逼着一贯勤政的丰淳下了位,这两个支持新君,那是怎么都不愿意选一个明君的,即便是不喜丰淳的宗室,总是姓李的,一个臣子来挑挑选选的指一个人做新君,但凡有几分本事的君主,当时不发作,以后若是寻了机会,岂有不报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