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冷笑道:“杀人之事难道也是小恶不成?燕小郎君赤丸魁首的名号该不会是平白得来的吧?”
“燕郎自入探丸郎一行不足一年,便引动四方诸镇招揽,他从未答应过。”杜拂日笑了一笑。
元秀张了张嘴,却见外面灯火次第熄灭,原来第二曲又开始了。因燕九怀已经离开,所以元秀松开杜拂日的衣袖,正襟坐好,却见杜拂日抬手令洗砚晚些熄灭灯火,沉吟道:“贵主是否现在离开?”
“略等片刻也不要紧……”元秀原本打算听一曲便走,可秋十六娘之技更在当日夏侯浮白之上,这会竟有些恋恋不舍,杜拂日听了,便命洗砚:“你出去寻一下薛娘子来时的车马。”
洗砚会意,领命去了,元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劳十二郎费心。”
“却是贵主好意。”杜拂日淡笑着道。
--正如燕九怀所言,如今元秀执掌宫务,全不能与从前不操心的时候比,虽然六宫这会的事情还不至于像燕九怀说的那样多的堆积在案,可若有什么事情这会总是先找着珠镜殿的,这时候若元秀在宫外过了一夜,断然不可与从前无事一身轻时比。
元秀自请下降杜拂日的之事如今还只丰淳与鱼烃知晓,并未外传,可若近日之行传出,有云州公主的例子在前,坊间会怎么想,不言而喻。元秀倒不畏惧这些传言,毕竟再怎么荒唐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但丰淳因此对杜氏是否有激烈举止,却不是元秀想看到的了,元秀接受丰淳所言,待来年开科后着杜拂日下场取了功名再议婚娶,这是因为丰淳此举显然是打着在这段时间里收拾杜氏的主意,她要借此看一看杜青棠与杜拂日究竟值得不值得她以下降来拉拢,可若此刻传出谣言,丰淳万一一怒之下不再徐徐而图,与杜氏彻底决裂--不管怎么说,诸镇在前朝对于长安的畏惧,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杜青棠,这一点,并非丰淳的身份所能及。
就算丰淳在这场猝然爆发的冲突之中取得了最终胜利--皇室的力量在这中间不可能没有损耗,若是诸镇借机发难……
杜拂日派了洗砚去问薛娘子的马车,却是为元秀今日一旦迟归或者在外留宿寻找借口--薛娘子醉心秋十六娘的琵琶技艺,而迷神阁这回重新开张,十几年前的瑟二部头将重新登台献曲的消息举城皆知,而薛氏身份非寻常乳母,长安上下也多少有所耳闻,元秀若是与她前来,薛氏那边还有一个单独的雅座,却也无人能说什么,毕竟秋十六娘琵琶之技亦是时人所服。
而杜拂日说是元秀的好意,便是指她虽然故意以自请下降的方式让丰淳对杜氏加快速度下手,但她毕竟还知道控制在一个应有的度上,总不至于使双方彻底翻了脸,以至于没了回旋的余地。
“本宫更多是为了自己。”元秀微微摇头,并不居功,杜拂日呵的一笑,屈指一弹,将四周灯火灭去。
秋十六娘的第二曲,在同样的昏暗里,渐渐响起,这一回的起首并不激越也不清脆,却犹如潮汐一般,一层一层的涌起,在黑暗里,因视野受制,五感更容易集中在听觉之上,渐渐的,元秀仿佛暂时脱离了迷神阁,到了一片迷朦月色笼罩下的海岸上,潮来潮去的声响似单调又似各有不同,天地静默,惟自己一人独立滩头……
骤然之间,狂飙由天而落!
弦声几乎是刹那之间由平缓变作了杀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