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力把话说委婉,元秀蹙眉,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大姐与驸马感情生疏,是蛮儿的缘故?”
“阿家,奴进宫时,先在文华太后身边伺候,那时候平津公主已经下降,太后时有赏赐分于宫中诸位殿下,那时候已经成婚开府的仅有代王与平津公主,也都使人将赐物送至府邸,奴那时候跟着姑姑们,却是往平津公主府邸里跑过几回的,平津公主与如今的开国县男郑敛相敬如宾,然奴有几回听公主府里的人议论,说郑敛待平津公主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平津公主又是先帝都十分钟爱的长女,自觉被郑敛冷落,心有不满,之后承仪郡主出生,按制,公主之女与诸王之女一般,只可为县主,惟太子女,方可为郡主,然先帝因承仪郡主乃孙辈之中头一人,又因平津公主素为先帝所爱,因此才越级封其为郡主,连封号都是先帝所拟。”采蓝道,“后来平津公主恋慕如今的韦驸马,先帝拗不过公主,答应了她,虽然这件事情叫先帝伤了心,但究竟是亲生女儿,也是时常使人探望,年节赏赐不断的。一直到了先帝驾崩后,平津公主才和韦驸马冷淡下来!”
“蛮儿实在胡闹了些,那仙奴身份何等的卑贱?”元秀皱眉,“她就算不喜欢韦坦,却也不能为此挑唆得大姐夫妇不和呀!”
却听采蓝在旁,幽幽说道:“阿家只在幼时靠在先帝身边见过郑敛一回,想是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不瞒阿家,那仙奴别处倒也罢了,那背影却是像极了郑敛!”
元秀吃了一惊:“居然有此事?”
“其实当初平津公主让仙奴住进了长公主府后,卢丽妃就向先帝哭诉过,道郑驸马冷落平津公主,以至于平津公主不得不收下背影与驸马相似的侍从为念,先帝为此还旁敲侧击,叫驸马多些时候陪伴公主。”采蓝低声道。
元秀蹙着眉:“这么说当初昭贤太后丧仪后,我们去大姐府邸里做客,蛮儿拿着仙奴编的花篮给我瞧,那时候还以为她小孩儿心性,对此人不甚在意,原来却是有意抬举他?”
她沉吟着,“父皇当年既然劝说那郑敛待大姐好些,难道他竟敢不听吗?”
“原本先帝看中了郑驸马的稳重,平津公主也喜他相貌威武,只是这位驸马性情沉默寡言,虽然得了先帝的叮嘱,时常回府中陪伴公主,但多数说是陪伴公主,还不如说是陪伴郡主,而且平津公主金枝玉叶,心性骄傲,先帝虽然不是当众叮嘱了驸马,可那时候有卢丽妃在宫里,这些事情也瞒不过她去,阿家想一想,平津公主乃是先帝爱如明珠的长女,生母卢丽妃出生望族,位居三夫人之一,自幼深受先帝怜爱,少年时候容貌虽然说比不上阿家,但也堪与昌阳公主相媲,就是没有帝女这一重的身份,难道还愁长安没有郎君用心吗?”因这会四周只有采绿留了下来与元秀一起听着,采蓝说话也不忌讳,压低了嗓子道,“平津公主若是不知道先帝叮嘱驸马多陪伴自己也还罢了,见驸马果然在府中待得时间长了,可却一直盯着郡主瞧,再一想先帝的嘱咐……哪里有不恼的?”
那时候的平津公主出身高贵又年少美貌,这两重里面随便拥有一重,都足以引长安少年竞相追逐了,偏生郑敛从成婚起对她总是不够亲近,平津公主自负遗憾之余,终于等来驸马经常留在身边,但接着却发现自己的驸马更多关注于女儿而不是自己,继而发现他之所以时常留驻府中,完全是因着宪宗皇帝私下的叮嘱,而非对自己的怜爱,这样的认知随便换了哪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都是无法接受的。
同为帝女,元秀略想一想,也能明白长姊当时的心情--也难怪,她会公然让娈童住进府邸,为了一个既无功名在身也无过人才华的浪荡子弟韦坦,不惜长跪御前请求和离--哪怕当时她已经与郑敛有了一女!
她叹了口气:“那为何父皇还要补偿郑敛?”这会,元秀却觉得是郑敛对不起元秀了。
采蓝和采绿对望一眼,巧妙的答道:“这都是因为先帝仁善的缘故。”
--真话便是,无论本朝多么优容公主,自古以来究竟是男尊女卑的,平津公主当时羞恼之下,将事情又闹得极大,哪怕有新城公主的例子在前,可这会平津公主一未过世二未重病,反而公然闹到了御前要和离,满城风雨同情的自然都是郑敛,宪宗皇帝其时正在削弱藩镇,正值用人之际,郑敛是他为自己心爱长女挑选的夫婿,其人本有才华,自然要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