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回忆了一下过往,摇头道:“本宫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呵……他若当时揭发出来,如今任秋之案也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了。”燕九怀懒洋洋的道,“公主真是可怜啊,你这个哥哥可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吧?”
“你无需在此挑拨离间!”元秀瞪了他一眼,以扇支颔,陷入深思,燕九怀却有些坐不住,百无聊赖的陪她安静了片刻,便忍不住道:“公主不是要狩猎么?为何今日不出猎了?”
元秀漫不经心道:“今儿不是为了等你么?何况天气这样热,本宫也有躲懒的时候。”
“峰上又不热……”燕九怀说了一句,忽然若有所思的看住了元秀,“公主为何相信秋十六娘?”
“嗯?”元秀思路被他一再打断,不悦的皱眉抬头,却见燕九怀摸着下巴,有点好奇的望着自己:“秋十六娘出身乐籍,如今虽然赎了身,做的却是鸨母这一行,欢场上边逢场作戏的拿手人物,与公主你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说起来你见到秋十六娘的两回也未见得对她多么热情,怎的听说了我是她派来的,居然就敢把我留在身边?”他眯起眼提醒道,“你腕上的伤痕才消吧?”
元秀哈了一声,转着手中宫扇,悠悠道:“燕小郎君杀人放火或者是把好手,论到了宫闱斗争可就差得远了--你可想过秋十六娘做什么要派你来保护本宫?要说如今迷神阁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燕小郎君这样的身手,秋十六娘居然舍得放你离开长安来保护本宫,这为的是什么?”
“说是保护,不过是拿着你是今上唯一胞妹的身份,关键时刻用来要挟今上罢了。”燕九怀眯着眼,笑道,“公主一定要我说真话,真话可不见得好听。”
“本宫这样的身份,好听的话已经听过实在太多,觉着还是真话听来顺耳。”元秀微微一笑,“说起来,秋十六娘舍出燕小郎君来别院‘保护’本宫,虽然有在万不得已时以本宫要挟五哥的用意,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要保护燕小郎君啊!”
燕九怀差点没被葡萄呛到,他狼狈的从凳上跳起,抓到旁边剩下的半盏酪饮,此刻也顾不得计较方才嫌弃的酪饮过甜的问题,一口气吞下,才缓过来,表情古怪:“我需要保护?”
“燕小郎君夜探珠镜殿,捏伤了本宫手腕之事,本宫替你瞒下了,但在珠镜殿留刀恐吓……邱逢祥于公于私,又怎么会饶过你?”元秀淡淡的说道,“燕小郎君以为武功高就当真百无禁忌了吗?若是如此,你又何必听从秋十六的话?邱逢祥掌着神策禁军十之五六之兵权,另千牛卫中也有不少心腹,若他当真下了狠心要在长安搜捕燕小郎君,燕小郎君以为自己能够隐藏多久?探丸郎在长安盘踞从汉时算确实足够悠久,然而燕小郎君也不要忘记,本朝的长安乃是前朝所建大兴城演化而来,隋建大兴,却在不久之后覆灭,将此城完善并发展的乃是本朝,对长安的熟悉与了解,小郎君该不会当真以为你们会胜过了禁军全部出动吧?军阵之前,任燕小郎君武功再高,试问万箭齐发,小郎君又当如何闪避,如何格挡?再问小郎君,若陷入阵中,即使杀上百人,力竭之时,又当如何?”
元秀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叹道,“秋十六娘不欲给邱逢祥借燕小郎君正式动手对付探丸郎的时机,又顾忌着燕小郎君血气方刚,若直言的话,燕小郎君说不准,会主动找上了邱逢祥,反而害了自己,所以这才拿了本宫做借口,本宫猜测,燕小郎君来紫阁峰之前,秋十六娘定然与小郎君说了类似于叫小郎君过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话,实际上秋十六娘一片苦心,无非是几个打算:一是叫燕小郎君离了长安,邱逢祥没了燕小郎君这个借口,迷神阁也随之得到了保全;二是燕小郎君不在城内,万一发生了什么事,茫茫终南山,逃逸也方便;三嘛,却也不仅仅是关键时候挟持本宫……邱逢祥耳目灵通,燕小郎君以内侍之名躲到了本宫这里,他最多晚上几日,多半也会知道,本宫乃是公主,他虽然军权在握,名份上究竟是本宫的奴婢,若为此事加派人手到别院来搅扰,可不是到迷神阁去拿一个刺客那么简单,就是朝上也定然以为他想反了,邱逢祥此人善忍,不至于如此冲动,这样秋十六娘也可以得到斡旋的机会,另一方面,上一回,你夜探珠镜殿的事,本宫曾将他召到了殿中挑明,如今你却又躲到了本宫这里来,加上你之前与本宫见过几回,他也未必能吃准,你究竟与本宫是什么关系,是否受本宫节制……宦官不同常人,他们只要本人身死,并无子嗣继承其权其势,因此将自己的性命安危看得最重不过,由此对手中权势并地位也是极为重视,不将事情查清楚,邱逢祥不会轻易动作--秋十六娘这回,欠本宫的人情,可是欠大了!”
燕九怀默默听着她的话,脸色差不多是瞬息万变,待她说完,一言不发的丢了琉璃盏,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元秀也不拦阻,悠悠道:“你这会回长安,差不多一进城门,邱逢祥便可顺便将你与迷神阁一起彻底铲除,燕小郎君这样配合他,该不会久有自戕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