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瑞要送给何歆然的是一个捕梦网,是她在去年得到的。一直悄悄压在枕头下面,除了她本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偶然间接触到这个东西,还是在一场意外事故中。
那是发生在一年前的事。一次在去打工的路上,步行的刘明瑞被一个玩滑板的小女孩儿撞倒在地。小女孩儿十二岁左右,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睛清澈得湖水一样。小女孩儿在连连点头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的时候,刘明瑞就已经原谅她了,毕竟也没受多大的伤只是擦伤而已,就连忙安慰女孩儿“姐姐没事儿。”可最终小女孩儿还是从自己斜背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有着大面积镂空花纹的铜制品,上面还点缀着五彩的羽毛,轻飘飘的,像是灵动的要随时飞走的小鸟一样。
女孩儿说,“姐姐,妈妈说,这是捕梦网,能给人带来好运。姐姐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姐姐可以开心,带着梦走得更远。”
就这样,一个才约摸十二岁的小姑娘,把当时二十岁在上大学的刘明瑞感动的稀里哗啦,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蹲在街角抱头痛哭。事后她觉得那天自己的摔倒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那个小女孩儿就是个天使,带给她梦和勇气的天使。因为就在那件事情发生的前不久,她才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大一次变故——她的爸爸因为高空作业发生事故,整个人摔在散乱的钢管上,生命垂危。
把时间拨回到半个月前,那天凌晨四点,刘明瑞跟何歆然,和所有安睡的女孩儿一样,都沉浸在寂静的夜里,安然熟睡。窗外的天气好得令人震惊,漫天的星星压得很低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得着一般,一抬头就会看到漆黑的幕布上夺目的宝石在熠熠生辉。那晚还有微微的小风,轻轻吹着枝桠颤动,簌簌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像是催人入睡的曲调。即使是在这么黑的夜里,在学生公寓楼下,还是会有几位执勤的保安在巡逻。他们慢慢走动着,互相遇上了就低声说几句闲话,生怕打破了这份难得的静谧。他们偶尔也会抬头看,看夜色下浩瀚的宇宙,以及学生公寓里偶尔闪烁的几盏灯光。
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巡逻人员在对讲机里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而就在这时,一名巡逻人员突然发现,有一栋宿舍楼的灯光异常地闪烁了起来。亮起来的是楼梯处的灯,从五楼的位置开始,接下来四楼的灯亮了,然后是三楼……学生宿舍楼梯处安装的是声控灯,所以根据目前的情况,以及灯光依次亮起的速度来看,有人正在从五楼的位置往下跑。
五号楼有情况,务必尽快赶到。一时间,几名巡逻范围相对比较近的保安赶了过来。
青禾研究生院的安保系统一直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白天学生可以自由出入,然而如果到了晚上八点还未归校就意味着选择了在外住宿,也就不能在八点之后回学校了。戒备状态一直到凌晨才五点结束,目的就是保证学校的夜生活不受任何威胁干扰。
几名保安赶到的时候,已经看到一名保安伸着胳膊拦住了想要外出的女学生:“怎么回事,不是规定了晚上不能外出吗,况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女生眼神慌乱,大大喘了几口粗气,又静立了几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家里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回去。”即使是在夜里,旁边的人也能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几行眼泪还挂在脸上。
“抱歉,道义上我们应该让你走。可事实上,有些时候,必须用一些规矩来压一压道义,人太感性会坏事。所以,抱歉,我们不能让你现在出去,义务至此,还请您谅解。”保安态度诚恳,微微弯腰以示歉意。可她闪着泪光的眼睛还是停留在保安身上,努力找回最后一丝希望。她的眼泪吧嗒吧嗒珠子散落般往下掉,双手紧紧贴在脸上,试图捂住自己哭泣的声音。然而事与愿违,她的眼泪就从指缝里滑落在白皙的胳膊上,呜咽的声音也丝毫抑制不住。她身子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瘫软在地上。刚才在睡梦中她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醒,里面的人告诉她,她的爸爸躺在医院,妈妈昏倒。现在她无助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道道闪电劈来劈去,一阵阵疼痛从头顶上方袭来,感觉要炸掉了一样。慢慢地她感觉背后暖暖的,有人安慰她说:“明瑞乖啊,没事的,先跟我回去。现在出去连个车都没有怎么回家啊,等天亮了,我陪你一块儿回去。”
学生宿舍楼灯亮的越来越多,阳台上也集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何歆然揽着她的腰往回走,在上台阶的时候遇见了前来帮忙的李伊美。李伊美在帮忙把刘明瑞扶回宿舍后就说“晚安”离开了,而整个晚上何歆然几乎是搂着她睡着的。次日天刚微微亮,何歆然就开着车载着刘明瑞直奔市中心的医院去。
刘明瑞在学校处理事情还行,可一碰到社会上的东西就总是手忙脚乱。因此,关于她爸爸住院的一系列事情,包括请教医生病情、询问手术详情以及交付医药费等等都是何歆然项星辉帮忙的。到医院的第一天,何歆然就要求给她爸爸换一个条件好一点儿的病房,但遭到了谢绝——歆然,即使你一直在我身边,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替我做的。
同一病房里的还有一个重患,是在刘明瑞赶到医院的那天抬进来的。也是工程事故,全身瘫痪。可是不同的是,那个病人自进医院起,就没有人陪同,每天护士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进行简单的输液治疗。
“……人一辈子啊最可怜的时候就是死了也没人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