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瞎看瞎学的。”
虞晚什么棋都会下,就是棋艺不精,想着老爷子送到西昆的人参,还有参片,捧着笑脸说些有的没的,“爷爷,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我看你年轻时候的照片,都是在不同地方拍的。”
“有张你在照相馆拍的照片,实在是天人之姿,气宇不凡。”
沈老爷子落子的手微顿,一瞬,又如常落了下去。
没提照片,问起旁的闲话,“以前读了许多书?”
“最近才读了许多,明礼房间里的书,特别有意思,有几本书上还有许多批注,上面的批注是奶奶写的吗?”
沈老爷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端起几上乌龙茶呷了一口,“多看书才好,只是不要一昧看书,也试着看人看物看风景。”
被虞晚当成是沈明礼涂写的幼稚字迹,其实是书的原主人留的。
沈老爷子单名一个展字,取的是展得绿波宽似海,水心楼殿胜蓬莱。
他自幼无父无母,在街上混着那些大孩子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到了十二岁,遇到灾荒大旱,逃到南边自卖自身,走运进了一户好人家当喂马守夜的下人。
买下他的人家姓楼,是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主家有一位少爷,一位小姐。
少爷比他大两岁,小姐比他小三岁。
在楼家,沈展过了几年好日子,主家看他为人机灵,办事认真,时日久了也慢慢让他跟在大少爷跟前跑腿做事。
学字算账,买卖药材,沈展学得飞快,也深得楼家老爷信任,独有楼家小姐不怎么看得惯他,总觉得他是外头来的,来路不明,混进她家是要做些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歹事。
楼家小姐名叫楼心水,生得貌美如花,杏眼桃腮,像春日里的杏花,时常爱捉弄人,时常又爱摆读书人作派。
楼家小姐有门指腹为婚的亲事,男方是烟草商人简先生小妾的儿子,简玉桁。
简玉桁在国外留洋,等他学成归国,就和楼家小姐成亲。
可惜天不遂人意,连年大旱战乱,药材生意水涨船高,成了各地军阀的银钱库房,没钱了就以各种名头查店关张,出钱打点上下关系,赚的钱都不够填那些人的胃口。
一年两年折腾下去,楼家生意大不如前,到沈展在楼家的第八个年头,楼老爷得罪了某位官爷,被抓进班房,缩减到四间的药材铺子彻底关张。
寒冬腊月间,楼老爷子没两月就病死在牢里,太太是裹了小脚的妇道人家,以夫为天,办完楼老爷丧事,当晚吞金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