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学子与宋亭舟对视一眼,双双安慰起他,“昭远家中是府城顶流世家,令尊又是昌平知府,家境如此已是常人求之不得,多些磋磨就当历练了。”
便是宋亭舟不怎么会劝解旁人,对上吴昭远也不得不宽慰几句,“吴兄学优才赡,今年秋闱也能下场一试,不妨屏蔽凡思,一心准备秋闱。”
吴昭远与宋亭舟年纪相当,身形却单薄清瘦,常年面带忧色,“多谢两位兄台宽慰,闲杂事暂且不提了,咱们去廪膳堂吧。”
三人中吴昭远乃是昌平知府庶子,另一位姓祝,名唤祝泽宁,是皇商祝家三房嫡子,家中巨富。
祝泽宁为人大方,人又和善,因为是商贾子弟,府学中有因为他家富足而巴结他的,便有清高嫌弃他满身铜臭,抱团孤立他的。
他与宋亭舟入学时间相近,也是今年院试考中的秀才,两人座位也相近。
祝泽宁发觉宋亭舟此人颇有意思,旁人同他说话,他便答了,若对他无视,他一样无动于衷当此人不存在。
不服他文章者找他辩论,他一句各有所长就将人打发走了,再来找他,他就当作听不见看不着。
这般行事便有人说他性子孤傲,看不起旁人文采云云,宋亭舟也不争辩,而后月考就考了头名。
然后又是涌来一群人非要与他辩论,宋亭舟跟人辩了几句,不耐那群人为辩而辩太过稚嫩,又是一句各有所长打发人家。
——之后看不上他的人就更多了!
在乙子班中也算是另类的不招人待见。
祝泽宁只是觉得这人有趣,说过几句话,他老爹倒是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宋亭舟才华出众,非要他与人相交。
交便交呗,他无所谓。
相处些时日,倒觉得这人也不像旁人说的那般性子孤傲,只要不惹他烦,其实也十分好说话,共处时又有分寸,除了他主动提及些家世,从不打听祝家的事。
不像那些既想从祝泽宁手里捞些好处,又暗自鄙视他出身商贾的伪君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祝泽宁倒是从宋亭舟身上悟了这句话。
昌平知府庶子吴昭远又是另一个极端,他考上秀才已有两年,还是知府大人吴家的公子,却名声不佳,甚至比宋亭舟还不受欢迎。
不为旁的,只因出身不光彩,乃吴知府在勾栏里看粉戏,与那戏子一夜风流所生孽种。
唱粉戏的戏子们在台上以坦胸露乳取悦客人,粉戏班子堪称移动妓院,那戏子便是怀了孩子一样进不得吴家府邸,只是在城西买了处宅子安置。
吴大夫人若谈起了,也只是说“那外头的。”
说起吴昭远也是一句“外头生的贱种。”
如此情形,他从小过得什么日子便可见一斑,明明是吴家男丁,却连吴家族谱都没添上他的名字。
而祝家在昌平府里再富,也要同吴知府这位从四品朝廷官员打好关系,逢年过节都要走动送礼。
祝泽宁从小与吴昭远相识,这才带的宋亭舟也认识了这位身世可怜的知府公子。
三人一路相伴走到廪膳堂,这里的座位饭食亦分三六九等,但为了照顾贫困学子,最低等的饭食价格便宜又量大,只是油水不多,滋味也一般。
宋亭舟与吴昭远照例点了最便宜的,因为宋亭舟饭量大,除了饭菜外又多点了三个馒头。
祝泽宁本来有小厮每日前来送饭,都是自家厨子做的精致菜肴,比廪膳堂不知强上多少。
祝泽宁以前提过同吴昭远分食,但吴昭远因出身不好,心思格外敏感,祝泽宁被拒了几次,知道他性子怕他多想,便也不提了,再用午膳两人也从不坐同一处。
自从又认识了宋亭舟,两位好友都来廪膳堂,他自觉自己用膳无趣,便也开始同行,只不过他吃的就精致丰盛多了,向来只点最贵的。
分给宋亭舟一只鸡腿,祝泽宁没滋没味的吃着饭,对面吴昭远苦着脸夹菜,表情形同嚼蜡。
反观宋亭舟素菜就馒头,几口后一个馒头就下了肚,祝泽宁纳闷的看着他吃,好奇问道:“廪膳堂的饭菜真的好吃?”
宋亭舟吃了口鸡腿,“尚可,比我夫郎差矣。”
祝泽宁来了兴致,“那改日我要去宋兄家做客,还望嫂子能张罗一桌。”
宋亭舟筷子一顿,看着已经啃过的鸡腿后悔不已,早知道不吃他的鸡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