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私塾

中了秀才便膨胀的想要考举人,读书人的梦想便是入朝为官,他们读书读得上头,家里人便要继续苦哈哈的供着,考举人又比考秀才更费银两,因此才有穷秀才的说头。

而其他秀才或是有希望,或是完全靠运气考上的,都还在为了科举梦废寝忘食的读书,而不事生产时。

何秀才却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潜力也就到此,早早放弃继续求学,而是回老家镇上利用自己秀才身份开私塾,放下读书人的身段去结交地主老爷。

收礼收的毫不手软,有钱就能在他这里办事,功利心重的不像是早年寒窗苦读出来的穷书生。

他这座大宅子便是镇上乡绅送的,只为了自己儿孙在私塾里有个好座位、好先生教。

何秀才开办了四间教室,甲乙丙丁四班,丙、丁两班全是幼童,只需启蒙识字,人数也最多,镇上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把孩子送过来了。

甲乙两班是要往上考的学子,乙班是何秀才的童生儿子在教,甲班是何秀才亲自在教。

宋亭舟读书刻苦,名列前茅,按理说应该被排到甲班,前几年也确实如此,可他院试第二次失败后便被何秀才分到了乙班,称同为童生的人为夫子,待遇可谓天差地别,也难为他还能踏实的读下去,没有自怨自艾。

“宋兄,你终于回来了。”张继祖背着书箱,激动的招呼宋亭舟。

宋亭舟对他略一拱手,“张兄。”

“院试在即,你怎么这时候还告假呢,夫子昨日刚讲了新的传记,还布置了篇文章。”张继祖惋惜的说。

他在私塾里的人缘似乎不错,身后跟着三五个身着粗布棉袍的读书人,有的袍子上还有补丁,似乎家境都不太好。

有人道:“张兄何必为了这种人费心?”

“就是,落榜三次足以证明宋亭舟不思进取。”

“他向来看不起我等寒门学子,张兄一片好心怕是用错了人。”

张继祖义正言辞的说:“宋兄性子如此,不光对我等不善言辞,对甲班的同门一样少言寡语。何况落榜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我等皆落了榜,怎可因此嘲笑宋兄呢?不过……”

他话锋一转,“宋兄,我等寒门书生家中供养不易,才更不应该浪费时光在家中庶务上,该上进读书才是。我听闻令慈与……咳,与宋兄的未婚夫郎如今开了个早食铺子,宋兄怎可辜负家中厚望呢?”

宋亭舟往日结交张继祖只是因为他性子冷淡,旁人几句话从他这儿也得不到几分回应,自然无人理他,只有张继祖孜孜不倦的与他高谈阔论,如今他开始疑惑自己曾经是怎么忍他废话这么久的?

“我自会护好家人,无需张兄关心。”

宋亭舟不欲与他们纠缠,一言不发的背着书箱进了乙班。

“他这是何意?张兄一片真心劝慰他连句道谢都无!”

“此子嚣张无礼,我看他这次定会再次落榜。”

“就是!”

张继祖本来挂不住面子,听了周围学子的话忽而展颜一笑,是啊,任宋亭舟再狂妄,如何才华横溢,他保管让他次次落第。

宋亭舟并不知张继祖心中所想,自年前集会上他对孟晚丑态毕现,此人就已经被他从同窗好友中剔除出去。

他没空在私塾中呼朋引类,张继祖有句话没说错,不可辜负佳人厚望。

到乙班夫子那里消了假,宋亭舟当初接连落榜,又被何秀才从甲班发落到乙班,连挫锐气,其实是消沉过一段时间的。

然后便发觉,比起父亲何秀才,乙班的夫子何童生虽然只会死记硬背,不甚变通,却是实实在在被何秀才调教过的。一应能寻到的古书何秀才都替他寻了个遍,只可惜天赋在此,光背其形,不解其意。

何秀才自己早早便熄了科考的心,可他也享受到了秀才身份带给他的便利。

与天下所有父亲一样,期盼自己长子能子承父愿,更上一层,因此对何童生颇为严厉,更上一层没能够上,甚至连秀才都考了十几次,何秀才渐渐心凉不再管他,专心捞着自己的钱。

所以说何童生此人,为人死板却没有坏心,有学生同他讨论文章他不厌其烦,甚至颇为兴奋。

宋亭舟不爱问他讨论文章,只爱向他借书,何童生爱惜书本,宋亭舟便在私塾里抄,抄好后拿回家中自读,因此省了不少买书的银钱,却因为常在课堂上抄书被同窗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