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重九目力极佳,略一侧眼便能看见百姓们脸上的怨愤之色,他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的赵玄正注视着自己。
赵玄朝季惟生微微扬了扬下颌,霍重九便立刻反应过来。
“季大人方才说,自己家中没有贪墨的银钱和堆积的官盐,所以只有失察之罪不应重罚,可我觉得不妥。”
太子放放百姓进门无非就是想利用百姓长久被剥削的怨愤来对季惟生实行舆论压制,一个是大庆储君先有德州府治水之功,一个是倒卖官盐牟取暴利的贪官污吏,人心的天平本就是偏向太子一侧,太子只需稍加开口质问,季惟生的罪名便彻彻底底坐实了,到时候再处决便是顺承民意。
而太子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季惟生不攻自破的突破口。
“第一点,官盐十五文一斤,信州府所谓的官盐却是十八文一斤,据我所知,茶马盐铁定价无论是否有所变更,朝廷都会重新颁布指令至各州府,季大人身为知府统管整个信州府,为何会声称不知晓此事?还是说从一开始,大人便打定主意要以此谋利,所以默许此事。”
霍重九说罢第一点,朝红鳐使了个眼色,而后站起身来。
“第二点,太子殿下从京城往信州府短短三四日行程便遭到两次毒杀,四次刺杀,就在殿下即将抵达柳城时,季大人便带着一队人马好巧不巧地上山营救,说是山贼所致。
既然信州府山贼如此厉害,为何季大人身为知府没有早早秉明朝廷,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季大人用来铲除异己、威慑百姓、销毁证据的帮凶?”
话音刚落,红鳐便同两个东宫戍卫带上来三具尸体,人群顿时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尸体被放在季惟生旁边,从尸体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可以看出三人皆是被利器毙命,霍重九蹲下身,指尖从伤口处探过。
“这三人分别是宣称与柳城交界处山林中刺杀储君的山贼、柳城近码头农庄的庄头和知府六房中户房的负责征收税款的小吏,伤口深而整齐,说来也怪,这伙山贼既不劫财也不劫色,利落地杀了人便走,还能在人群中认出已经乔装改扮过的户房小吏。”
不给季惟生反应时间,霍重九继续道。
“最重要的一点,既然季大人认为自己问心无愧,又为何要逃呢?听说...大人成亲数十载与夫人恩爱异常,却在两个月之前与夫人和离...”
“住口。”
听提起自己的妻子,季惟生仰头打断了他的话。
霍重九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说辞。
可季惟生却只是在地上诡异地发笑,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寒风凌冽的堂中,叫人后背发凉。、
百姓也一脸不解地看向季惟生,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事已至此还有何可笑。
“是,就如太子殿下和霍公子所言,我的确倒卖私盐,可殿下查也查了,我的府邸中不见半分脏银。”
季惟生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向两侧,被冻得通红的指节往内仪门外的百姓一指。
“自我上任之后,每日起早贪黑处理公务,五年前宣城山洪,是我在宣称的流民庇护所与你们同吃同住,是我将钱财散尽为灾民重建家园广购树植固土培元,三年前柳城疫病,是我一力开放粮仓,与医馆药铺商议,挽救无数人性命,我季惟生扪心自问,有功、亦有过,但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为了国家,为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