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鱼腹藏书

乍一看牡丹雍容翠竹孤傲,实在是上乘之作,可在细细一看却又觉得十分不对劲。牡丹,花之富贵者也,无论刺绣还是作画,牡丹戏蝶、牡丹美人、牡丹凤凰都是上上好的图样,可翠竹高洁,即便作画也多与高山、流水、这等孤寒清高之景一起,牡丹依偎在翠竹之下,前者失了雍容,后者添了世俗,实在奇怪。

霍重九想问问江岁华这样的画法是否是当下流行的新风尚,可一侧头却看见少女双目通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中的画。

“阿爹...”少女喃喃出声。

霍重九额角一跳,再回过头看手中的画卷时,才恍然发觉,那画上的牡丹和母亲书房里挂的牡丹图竟是十分相似。

难道这幅画是江岁华的父亲,江和易所画?

江岁华不会认错,阿爹教她画牡丹时,总说世人画牡丹太俗,只爱繁花盛开时,却无人注意依然凋零的花瓣和尚未开放的花苞,所以他的牡丹虽不是最雍容华贵,却是最能看出生命迟缓。

阿爹为何要画这样一幅画,既然作了画又为何选择将之塞入鱼腹,而非和那封让她逃命的信一样寄到她的手中?江岁华想起要对自己赶尽杀绝的幕后之人,心下阵阵发寒,难道说,那个人是为了这幅画才一直追杀自己?

可她的阿爹甚至没有决定将这幅画送到她的手上,为什么,他们仍要咬住她不放呢?

霍重九见她的眉越蹙越紧,沉声道。“春风吹又生,斩草要除根。”

世界上许多事,不是道理二字可以讲清楚的。就例如捕猎,有人会觉得捕杀母狼后小狼孤身在群上中十分可怜定然活不长久,可有人却毫不犹疑将小狼也杀死,他何尝不知道小狼难以存活,可万一小狼引来狼群围攻又或者长大后蓄意报复,他不得不防,即便狼群本身并没有错。

在这个世道,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贵人而言,平民百姓的命和路边可以随意践踏的花草没有两样。

两株野草的覆灭换贵人的心安,当然十分划算。

江岁华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是了,对幕后之人而言,她和阿爹自然是可以随意打杀的草木。

可她江岁华不是草木,她是人。

阿爹没有将这幅画交给她,是对幕后之人心存指望想要他们放过自己毫不知情的女儿,可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既然上苍有眼,兜兜转转还是让这幅画落到了她的手中,那她就不会坐以待毙,任人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