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两扇朱门紧闭,我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守卫拦住我,“陛下有令,不准高阳公主踏入宫门一步!”
我怔怔的停住脚步,滂沱大雨迷蒙了我的视线,我想起只有一面之缘的唐太宗,明明前二十年里,他一直是个疼宠女儿的父亲,此时又怎会狠得下心肠来与高阳死生不见?
“请官爷去御前通报一声,高阳求见父皇一面。”我上前一步,身后的小厮便撑着伞紧跟一步。
那守卫见我如此坚决,重重叹了口气,跟旁边的同僚交代几句,推开那两扇沉重的宫门走进去。等待的时间仿佛有一生那样长,直到宫门重开,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浑身颤抖。
“公主……”守卫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他一个点头,却仍旧听见不想听见的结果,“皇上说天家无戏言,那淫.僧死不足惜,高阳公主莫要再来求情,他不会允的。”
就这样被无情拒绝了?
我不死心的上前拍着朱门,明知道隔着宫闱重重那人根本听不见,仍旧大喊:“父皇!父皇!高阳知道错了,只要父皇放了辩机,高阳什么都答应你!”
几个守卫见我执迷不悟,摇了摇头退至一旁,我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哗哗的雨声中,面前朱红色的宫门没有半分动摇过。
我渐渐泪如雨下,腹中疼痛袭来,我深吸一口气,抱着肚子跪在地上,身后小厮焦急的来扶我,“公主,公主,咱们回去吧,皇上今儿个是铁了心的不肯见你的。”
“走开!”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冲着宫门大喊:“父皇,你若执意不肯见我,那我便在宫门长跪不起!”
“公主,你这是何苦……”那小厮怔怔的看着我,眼眶中泪光闪烁。片刻后他拾起丢在一旁的雨伞重新撑在我头顶,焦急的看向四周,“驸马、驸马怎么也不来?”
我固执的跪在地上,腹中绞痛,我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流自身体深处流出,心中暗叫不好,怎么这个时候,孩子竟要出生了?
眼前越来越模糊,我的身子晃了晃,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匆匆赶来的男人伸臂将我接住。
“高阳!”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紧绷的身体倏忽放松下来,任由自己歪倒在他怀里。这一刻,我突然奇迹般地感同身受了高阳的心情,那种永失所爱的绝望如一枚冷箭洞穿了我的胸膛。
历史,果然不是我这种平凡人可以改变的啊。
我刚想笑,那种早已熟悉的感觉忽然又席卷了我的全身,终于——又能回去了。
望着一脸焦急的房遗爱,我拉住他的衣袖,用最后的意识说了一句话:“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既然历史从不曾改变,辩机注定会被腰斩,那么就留下这个孩子,陪高阳度过余下的人生吧,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不知何时从梦中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房间内月色如水,留声机反反复复的播放一首忧伤的曲子,某个寂静的凌晨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
辩机轻手轻脚的起身,在我额头印上一个吻,低低说道:“不想长伴青灯古佛,我只想常伴你左右,我爱你,高阳。”
不管世人评价几何,那段不容于世的爱情已经彻底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十丈软红里,谁轻轻的一个侧眸便将尊贵的千金之女诱下云端。
轻偎低傍,鬓影衣光。
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若有来世,希望他们不要再爱的那么辛苦。
我闭上双眸,任由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抚上我的脸颊,将那些仓皇流出的眼泪拭去。我睁开眼睛,看到温垚的皱着眉头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