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之后,她便也不再废话。只转身进帷帐后头,扯去头上珠翠,将身上衣服扒了个精光。
道,“不管这是哪里,我要出去。”
蔺轻尘背对着她,不紧不慢的斟着酒,道,“你竟会来四明山看别人的婚宴,是预料到这个‘阿咸’会这么做吗?”
丹青羞恼道,“我像是提前预料到的模样吗?”
蔺轻尘笑了笑,“若非如此,你怎会主动来赴婚宴?是嫌你我的婚期太远吗?”
丹青又哑了一哑——自得知自己得和蔺轻尘成亲,全天下的婚宴都在触她的霉头。她听都不想听到,更不必说主动去赴宴了。
但她随即便冷静下来,反诘道,“莫非你也预料到了?否则为何也来赴宴?还是说,四明山同金鳌岛交情很深厚?”
蔺轻尘道,“——我若说是为你而来呢?”
丹青没被激怒,因为她遇上了更焦头烂额的麻烦——身上喜服倒是扒光了,可她的袖袋打不开,拿不出备用的衣裳。
——虽称之为袖袋,实质上却不在袖子里。而是“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的幽微空间,直接连通修士的识海。便如同凡人“胸中可藏十万书”。无非凡人胸中取不出货真价实的十万本书,修士的识海却真能把东西收纳取出。
袖带打不开,便只有一种可能——识海被封了。
丹青探了探法力,果然已被封住。试着去取她的小白驴,也没有回应。
她忙又唤了声她的宝剑——剑照旧懒洋洋的没应答,却自虚空中探了半个剑柄出来。
丹青握住剑,心便安下了一半。
再多她也无暇计较,便将内衬又穿了回去,把拖曳及地的长裙子扯了扯,绑了个齐胸的襦裙。
把扯乱的头发顺势理了理,盘做两个螺髻,用绑帷帐的绳子牢牢缠紧,确定不会碍事了,便自帷帐后走出来。
蔺轻尘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身同她说话,便见她上身半透白纱的窄袖小衫,下面配了个金鱼尾般招招摇摇的大裙子。那石榴洒金的大裙子将她修长柔韧的体态遮去,越衬托得她肤柔体软。纵使神色忧虑多思,也掩不去娇憨可亲的面貌——但凡没见过她持剑杀上来的模样,谁能想到她是当今修界当仁不让的女杀星?
欣赏归欣赏,见她就地取材,居然没把衣服换回去,便料知她已被封住了法力。
蔺轻尘便也探了探自己的识海——果然,如常无碍。
丹青换好了衣服转身就走。
蔺轻尘便端了杯酒唤住她,道,“何必急在这一时?不如暂且静心坐下,和我说会儿话。”
丹青不做理会,径直去寻出路。
蔺轻尘也任由她去。自行在桌旁坐下,淡定的抿了一口酒。
片刻之后,丹青果然杀气腾腾的提剑回来,扬手出招,转瞬便将剑锋指在了他后颈上,“出口在哪里?”
——她出了一重门又是一重门,这破宫殿无穷无尽的层层嵌套,分明就是故意不让她出去。
蔺轻尘道,“用你手中剑一斩,怎样的幻境、结界还开不出一个出口?”
丹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蔺轻尘笑道,“若这幻境是我做的,那自是当不起你一个‘不敢’。可若不是呢?”
丹青手中剑便一滞。
没错,她猜测这幻境是蔺轻尘所为。
可,万一不是呢?万一真的是阿咸所为呢?
她亲眼所见,阿咸散尽灵躯施展了这法术——这法术眼下实则便是阿咸的灵体本身。阿咸已无肉身。一旦法术被破,灵体受损,只怕她即刻便要灰飞烟灭了。
蔺轻尘便又道,“你敢斩……或者该说,你会斩吗?”
丹青不答。
蔺轻尘便说,“我倒觉着你该斩下去——瀛洲少主前来道贺示好,却遭此横祸。那阿咸不死,四明山和神州怕是没法向瀛洲那条老龙交代。”
丹青道,“别虚情假意了!你若真为两界和睦,便不会诱我替你去探那个雷辰的家底。你若真想让阿咸死,又何必三番五次追问她的来历?”
话虽如此,却也知道自己这一剑必定斩不下去。
拿自己做不到的狠话去威胁蔺轻尘,无疑自取其辱。
她便干脆收了剑,在蔺轻尘对面坐下,“一人一个问题——各取所需,公平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