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这疫毒是靠什么，怎么潜伏在身体里的。如果是一开始就是全身的那种，那么就算是切了，也没用，还会再长的。”凝钰淡淡道。
正蠢蠢欲动开始躁动的众人瞬间被泼了盆冷水，安静下来。
突然，一人嚷嚷道：“管他的，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功了呢？”
“就是，万一成功了呢？成功了就得救了啊！”
霎时，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更是嚷开了：“殿下，姑娘，请你们也帮我救治吧！”
“别乱来！不一定的，万一他过了一阵再复发了该怎么办？”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不远处大声道。
谢怜也冷静下来，道：“对。现在还不能确定，还需要再观察一阵。”
“还要再观察多久啊……等不了了，在等……再等这个东西就要长到我脸上去了！”
“我愿意冒这个险！”
“殿下，求求你解了我们的苦难吧！”
……
一片混乱。
凝钰看着四周盲目跪拜的人们，目光冰冷，眼中划过一道讽刺。
安抚着脑海内已经气炸天的小光团，在跟着谢怜即将走出患者区的那一刻，凝钰回头，冲人群微微一笑，道：“啊，对了，提醒一下你们。要是有哪个想不开的想要自己动手的话，麻烦走远一点。毕竟，要是一个不小心手抖的话，可是会出人命的哦”
人群中，那些想要晚上偷偷动手的人一听，瞬间一惊，冷汗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吟凰？！”谢怜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凝钰转头，冲人微微一笑，道：“没事，太子殿下。打消一下这群人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罢了。”
谢怜一顿，看向身后的那群人。在看到真的有人神色不对后，心情更是复杂。
“好了，走吧，太子殿下。不必为了这件事而心烦。毕竟有人如果真的想找死的话，没人能拦得住的。”凝钰耸了耸，道。
谢怜抿唇，看样子很明显的是不赞同。
凝钰见此，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
谢怜来到一颗树旁坐下。慕情看了看四周，才低声朝一旁的凝钰问道：“你怎么就真的把他的腿给切了？这种事，不是本人再三求你，你就不要做主。万一你切了他的腿还是没用，到时候他恨的就是你了。”
凝钰却是不以为然，摊手道：“那又如何？这可是他自己同意的。再说了，恨就恨呗反正又不是没被人恨过，多他一个不多。”
……少他一个也可以啊……
谢怜暗搓搓地想。顿了顿，他哑声道：“当时情况不能再等了，他不答，医师也不敢下手，总不能就干看着任由疫毒扩散，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拍板……吟凰，谢谢你，我……”
“太子殿下。”凝钰难得打断他，道：“您不必跟我说谢。要是您真的想谢谢我，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风信也道：“是啊，殿下。我看你还是歇歇吧。你真的脸色不太好，这边我们先帮你顶着。”
谢怜也觉得有点撑不住了，缓缓点头，道：“好。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就回去了，不能走太远。”
……
看着谢怜直接就地睡下，凝钰抿唇，来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身边洒了一圈驱虫和安神的药粉，并在他手边放了一些糖后，转身，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小花城。
看到他手中拿着打着补丁的毯子，凝钰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中的毯子，再指了指谢怜，挑了挑眉。
少年一顿，点了点头。
……
待少年将毯子披到谢怜身上后，凝钰带着少年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有事？”少年道。
凝钰点头，然后偏头看向少年，抬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眼，然后眉毛一挑，微微一笑，道：“你长高了不少呐”
少年：……
“说正事。”
“行吧。”凝钰耸肩，然后面色一凝，道：“这几天你帮忙多看着点。”
“为何？”少年疑惑。
“人面疫，是诅咒，不是病。”凝钰答非所问道。
少年瞳孔一缩。
“传播的方式，是怨灵，而不是靠接触。”凝钰继续道。
少年静静地盯着她，突然，他道：“你知道解决的办法。”
凝钰眉梢一挑，有些意外，但随即微微一笑，点头道：“是。”
“是什么？”少年上前一步，有些迫切道。
“杀人。”
“……”
“杀人。”凝钰再次重复了一遍，道：“这个答案，相信太子殿下也已经猜到了。”
少年低头，握紧拳头，半响，看向她，道：“没有别的办法？”
凝钰沉默一会儿，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还有吗？”
这次，是少年沉默。
凝钰摇了摇头，叹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少年不语，但露出来的那只眼睛很明显地透露出来了主人的不屑和怒火。
凝钰继续道：“我最后说的那句话我想你是明白的。”
少年看着她，目光闪烁，道：“我不会阻止。”
“我知道。”凝钰点头，早已料到：“也不需要你阻止。再说了，有人要找死，你也拦不住。”
少年眼中的不屑和讽刺更加明显。
凝钰见此，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严肃道：“我需要你帮忙的，是看住这群人。别让他们跑出去，去妨碍太子殿下。”
“什么意思？”少年道。
“就是这个意思。”凝钰道。她抬头，看向天塔的方向，轻声道：“□□，要开始了。”
“你知道什么？”
凝钰摇头，道：“不是我知道什么，而是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什么。如若照今天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你真的会猜不到吗？”
少年目光一闪。
“早做准备吧，拜托了。”凝钰拍了拍少年的肩，顿了顿，歪头想了想，道：“加油。”
少年一顿，看向她。
凝钰却只是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
果然，第二天，就算是有凝钰的警告，还是有人按捺不住，自己去做了。
“你们为什么不听劝？我不是说过现在还没有确定这样到底能不能根除疫毒吗？怎么能这样乱来！”谢怜火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着这么多信徒的、这么多人的面发这么大的火。
凝钰就站在一旁，闭目靠在灰影身上，默默地等待着剧情发展。
果然，没一会儿，有人出声了。
“太子殿下百毒不侵，病痛在我们身上，又不在您身上，你当然说我们乱来。可咱们还不是因为实在病急了，才乱投医的，有什么法子？”
谢怜一愣，道：“你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血有点儿往脑子里冲。
慕情看人群风向不对，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貌似在闭目养神的凝钰，谨慎地选择不激化事态。
没过一会儿，另一人又道：“太子殿下，你要是救不了咱们，咱们就只好自己救自己。放心吧，不会浪费你的灵药和法力的。”
凝钰耳朵一动，微睁一只眼看向那说话之人。
谢怜……谢怜怔住了。
如若说刚刚是热血上涌如火中烧，那么现在他就是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这是什么话？我难道是在乎那些灵药和法力吗？我分明是怕截肢无用才阻止，为何说得好像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体会不到这些病痛，可我如果不是真心想救人，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神官不做下来自讨苦吃？？？”谢怜怔愣地，几乎有点魔怔地想。
突然，“咔嚓”一声，巨树应声而倒——他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树上。
凝钰转头看去，抿唇。
一片死寂。
突然，一人道：
“太子殿下，您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了。在座各位都是病人，都是你的信徒。大家谁也不欠你的。”
凝钰眸色一沉，眯眼，看向那人。悠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
「啊啊啊！！！宿主大人我受不了了！我这劲儿上来了！！我要揍他！揍他啊！！！！」精神空间内的小系统炸了。
……小统子，你先冷静，你吵的我头有点痛。还有，你也揍不了啊……
凝钰默默吐槽道。
人群中，嘀咕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总算有个敢说实话的人了，我一直憋着没敢说呢……”
“以前不是说太子殿下是很温和的吗……怎么本人居然是这样的……”
“哦？这样？这样是怎样？这位不知名只知道躲在人群中说风凉话的兄台，你可以仔细地跟我说道说道吗？”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谢怜转头看去。
“还能是怎样？不就是……”那人尚未发觉，还想继续，突然被身边的人一扯，给打断了。那人正想质问一句，突然发现周围一阵寂静，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张笑眯眯，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脸。
——是昨天那笑着将人的腿给直接砍断的小姑娘！
凝钰看着那人瞬间惊恐的脸，笑道：“怎么？吓着了？放心，没事，说吧。我听着呢。”
那人神色惊慌地摇了摇头，连连道：“没，没什么，我，我……”
“噗嗤！”凝钰轻轻一笑，摇摇头，叹道：“啧啧啧！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敢随便评价别人，真是那什么？叫——”
叫什么？
众人心中疑惑，不由地顺着她的话去思考。
谢怜也不自觉地看向她，将注意力落在了这句话上。
凝钰见此，嘴角弧度微微加大，又很快恢复原状，歪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双手握拳一击，恍然道：“哦！对了！叫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呐”
众人一愣，随即，嘴角一裂，突然，又想到这也是再说他们自己，瞬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本就因疫毒变得十分难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你！你……”
“我什么？”凝钰挑眉，打断道：“怎么？只准你们气人，不准我气你们？”
“只准你们气太子殿下，却不准身为太子殿下侍从的我说你们狗牙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只准你们这些气人之人不说人话乱发脾气乱咬人？而不准太子殿下打棵树发泄发泄好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气？”
“哦那我懂了！”凝钰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你们是觉得太子殿下用手打树手会疼是吧？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毕竟你们又不是他的爹娘，管不着的，是吧？”
众人：……
风信：……
慕情：……
谢怜：……
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而人群中，那些反应过来的人脸色十分之难看。
“哦，对了，我可不记得有哪个人说温和之人就不会发脾气，温和之人就合该受气。也不曾觉得随意评价和定位一个人，是一件十分礼貌的行为。”凝钰笑眯眯道。
谢怜微微一愣。
人群中，说过类似的话的人满面羞红——气的，也是羞的。
“还有，在座的各位都是病人？信徒？”凝钰挑眉，然后噗嗤一笑，道：“我可没见过不听医师的话觉得自己可以救自己，救不了还要反咬一口的病人，以及随意议论神明，明明心中已经开始怀疑却还要死皮赖脸留在这里说东论西的自称是他的信徒的信徒。这还真是活久见，长见识了，真的长见识了。”说着，凝钰还自顾自地鼓了鼓掌。
人群中，有不少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这一次，有人反驳了，道：“那又如何？既然他救不了我们，还不准我们自己救自己了？”
闻言，谢怜脸色一白。
凝钰也看向那人，点头道：“嗯，有道理。”
谢怜身体一颤，瞪大了眼睛，看向凝钰，满眼的不可置信。
凝钰冲他温和一笑，张嘴，比了个口型：放心。
然后，转头继续冲着那人，笑容瞬间冰冷。只听，她用极其平缓且漫不经心的语气，嘲讽道：
“既然你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那我们也不应该浪费我们的感情还将你当个活物放在心上，是吧？”
“你！”
“哟？怎么？急了？”凝钰挑眉，嗤笑道：“你都不把自己当个人了，我为何还要尊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