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进行得相当热烈,谢佑卿没急着打断,反而面色沉静地立在讲桌一侧,一只手搭在桌沿上,耐心地等待监生发表完了看法,场面逐渐安静下来。他才泠泠然一笑:“都对,也不对。”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轻易便激起了监生们的好胜心:“敢问司业此话怎讲啊?”
有监生已经急了:“对啊,司业。这‘都对,也不对’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
直起身体向前张望,徐简的两只手肘都抵在了膝盖上,拧巴着五官她也在思考谢佑卿话里的意思。裴衍抱着双臂往后靠在椅背里,抬起眼皮他翘起了二郎腿儿,颇为不屑地扬唇笑了笑。
谢佑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调动课堂积极性的技巧,将监生们的好奇心拉到了最高:“你们的出发点固然很好,可惜却疏忽了最关键的一点,如此一来,何止事倍功半,简直如三十里路骂知县——”
视线在课堂上巡视一周,他将众人的表情一览无余,而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无用。”谢佑卿从讲台上往下看,将整个诚心堂一览无余了。他自认为提示已给的相当具体,答案简直就要呼之欲出了,不料堂下的监生们依旧满脸地疑惑不解。心头一跳,他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了书案上露出的半个乌溜溜的小脑袋瓜儿。
小脑袋瓜儿的主人徐简正抱着膝盖在低眉沉思。尽管已经毕了业,但是在谢佑卿刻意引导下她找回了些当年上课的感觉。像回答文科考试里的论述题一样,她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发散思维。把监生们的答案归了类,她发现从灾难的预防到救济,从灾后重建到心理辅导,都有涉及。联系了谢佑卿之前所说的他们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她有了猜测。一昂首,不设防地跟谢佑卿来了个四目相对,她连眼睛都忘了眨直接怔在了原地。
谢佑卿坦然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并且抬起了手朝这边一指:“你来说说,这最关键的一点该是什么?”热血直冲上了头顶,她突然什么也听不到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膈膜覆盖在耳朵上。她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心情紧张得无以复加。她犯了被提问综合征。
正僵持着,裴衍蓦然拔高的声音却穿透膈膜入了耳:“谁?我啊?”
徐简放缓了呼吸,转过脸去瞧裴衍。她感到自己的脖子像生了锈,僵得厉害。裴衍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课堂上的提问从来不放在眼里,此刻他正举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高扬起眉毛在看谢佑卿。
谢佑卿面含微笑点了一下头:“裴小侯爷可有高见?”
裴衍的桃花眼里亮起了一丝冷芒:“司业想听,我自然就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