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讹里朵已接得完颜阇母求援,又恐山上趁机突围,故只调完颜聂黎分兵往援,自与韩庆和引一万五千兵马据守。完颜聂黎去不多时,果见卢俊义等下山,讹里朵急挥军拦截。乱军队里,人马嘈乱,兵刃乱击。讹里朵恼前日之败,恐义军冲出,不顾两军混战,下令放箭。当时箭矢如麻林般射去,义军、金兵中箭无数。混战之中,信王战马中箭,跌落于地。邓天保见了,飞身回马,将信王拉上坐骑。手舞大刀,步行在前护卫冲突。金军阵内,讹里朵、韩庆和远远瞧见,便教兵士朝信王、邓天保乱射。邓天保手执大刀,血战金兵,不及备防。箭雨过处,与信王皆身中数十箭,没于阵云之中。左队之中,乜恭见了,气破胸脯。拍马掿斧,单骑冲向讹里朵、韩庆和中军。唬得讹里朵、韩庆和急调兵马护卫,不觉挫动阵脚。卢俊义、王大寿等趁势冲出,回望乜恭于乱兵队里,抡动大斧,左砍右劈,血染衣甲。金兵越聚越多,枪刀齐施,将战马刺倒。乜恭飞身下马,步行血战,力斩百余人。忽将手中大斧望讹里朵尽力掷去,讹里朵堪堪避过,拣回一条性命,心头止不住狂跳。那边乜恭手无军器,兀自轮拳击敌,终致力竭被创,不觉泰山崩倒。众人眼中噙泪,不忍再看,一路向东狂奔而去。后人有诗赞邓天保道:
北地截命将,天生虎狼躯。
鬼头刀烈烈,招贤意汲汲。
盐山晤豪客,五马冒锋镝。
舍身护大义,毅魄鬼神泣。
又有一诗赞乜恭道:
回雁劈山汉,慷慨气如虹。
报友掏肺腑,义字贯心胸。
摧锋薄虏阵,辟路脱群雄。
余威敌心怖,壮士号乜恭。
当日战至天晚,金兵杀上山寨。讹里朵接挞懒、完颜阇母报称,云天彪、刘广等部皆已杀散,斩首一万余级,未曾生擒贼将。讹里朵道:“也罢,穷寇莫追。贼穴既破,残贼已是草上游魂,不久必亡。”便令将所擒义兵三千余人,尽数斩首。打扫战场,将山上一应物件,除五座石马外,一概焚毁。大火直烧了三昼夜,方才熄灭。讹里朵写了奏疏,命人星夜报捷去了。
不上半月,金主下诏,大加褒赏。破五马山众将,或有锡爵,或有加官,均按功酬庸。金主闻高宗继位,逃往扬州,旋命讹里朵统得胜之师,大举南下,徇地山东,擒捉高宗。四太子金兀术闻知,自请为先锋,连下濮州、开德府,攻陷相、德诸州,破东平府,山东大震。及至十二月,金兀术与挞懒合兵,进抵济南城下。
且说那济南知府刘豫,字彦游,祖贯景州阜城人。祖辈务农为生,至刘豫始中进士。这刘豫少时无行,品行不端,尝盗同舍生白盂、纱衣。为官之后,多为朝臣不耻。刘豫不以为耻,反屡次上奏徽宗言礼制局事,徽宗道:“刘豫乃河北乡野村夫,安识礼制?”遂将刘豫罢黜。后刘豫转官,任河北提刑。比及金人南侵,刘豫弃官而逃,潜藏仪真。建炎二年正月,得朝中友人张悫举荐,授济南知府。那刘豫本是胆小之辈,见山东遍地盗贼,不愿前往,请改任东南一郡。朝廷不许,刘豫心中不满,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自挞懒、金兀术兵围济南,刘豫早已吓得脚软。紧闭四门,不敢迎战。不料济南城内有一骁将,姓关名必胜,使口泼风大刀,武艺绝伦。平日里总管兵马,甚得军心。见金兵薄城,刘豫胆怯,心生义愤。屡次出城拒战,与金兀术交手,旗鼓相当。金人恨之入骨,遂偷偷遣人入城,诱之以利。刘豫有心叛降,只是碍于关必胜,不敢遽行。便以言语试之,关必胜果执义不从。刘豫见说,假意赞许,心中筹划除之。
那日天晚,关必胜引兵巡绰归来,忽见府衙公吏来唤:知府相公有事相召。关必胜见召,便不卸甲,教军士归营,单骑径奔府衙。到得衙前下马,将大刀、马匹交与公人。来到大堂,只见灯烛萤煌,堂内仅刘豫一人,居中而坐。关必胜见了,上前拱手道:“不知相公何事召唤?”刘豫笑道:“关将军,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金兵威,无人能敌,今日正要与你相商归降之事。”关必胜正色道:“此事前番已说过,关某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头可断、血可流,膝却不能弯。若要降金,断然不能!”刘豫道:“本府已与大金四太子相约,明日献城,将军还是从权为好。”关必胜听罢,心头怒气,骂道:“背君禽兽,今日我便先除了你!”说罢,抽出佩剑,大踏步上前,望刘豫便砍。
说时迟,那时疾,只听屏风后弹弓响,一弹丸劈面打来,关必胜急闪。那边厢,屏风内早转出二人,一人持三尖两刃刀,一人手舞双锏,左右打来。关必胜且战且退,冷不防腿后飞出一水火棍,一跤绊着,仰面而倒。壁衣里早蜂拥闪出二三十个壮健公人,将关必胜绳穿锁缚,登时绑了。刘豫身边左右二人见了,哈哈大笑。正是:谗臣贼子增双数,忠臣良将少一人。毕竟不知那二人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