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绮罗无奈至极,以茶代酒敷衍了事,却又趁着这个间隙,轻声向无涯道人发问:“前辈可曾在此长留?可知些许旧闻?”
无涯道人端杯浅酌,不急于答。
她那句“旧闻”虽不点名,其背后的意味却些许斑驳。她未明言,但他心中已隐隐知晓她意有所指,只是淡问道:“温小娘子所指的,莫不是四十年前之事,亦或更久远些?”
温绮罗心神一动,一侧眉稍略挑。四十年前,正是前朝覆灭的乱世之局。
无涯道人语罢,手中细瓷杯沿轻轻点至案上,转过身抬眼对着她,态度却含几分意味深长,“江湖代代更替,人事如潮水交叠。不过昔日枯荣,本在循环之内,只是天命不由人尽知,盲目求索难免会反噬因果。他有他的执念,你亦有你的。然则,执念若为情为义无妨,若为恩怨,则如孽果,便是将其根源挖出,也未必善终。”
温绮罗微微颔首,将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敛于眸底,无涯这话便是认下了与江知寂之间的关系。
“便是浮世泡沫,碎于风浪。可数十载光阴屈伸,国仇家恨,岂能不铭记六腑?”温绮罗言语铮铮,不知意指江知寂或是自己。
“前事存亡皆令人唏嘘,然国灭山河远,逝者如斯,何必再寻旧迹扰亡人?”
“非为扰亡人,只是今时旧事覆影,昔人抛却的因果不曾散去,只能随着余生打捞过往。倘若真如前辈所言,小女注定此生,难逃此劫。”
无涯的目光更深了几分,半晌,话染些许低回,“他乃一念成灾,亦一念救赎。只是旁人若沾其劫,或生裂魂之痛。小娘子既有问旧之意,自是心神之执不忘。而你们互相纠缠,只恐如羸瘦流水东去,既濒危,依旧溯源无功。”
温绮罗心神一荡,“承蒙道长忠言,绮罗却必要破了这危局,方能新生。”
无涯轻叹一声,“罢了,也是你们两人的命数合该如此,非我一介外力可解。”
话音落定,明溪亭见温绮罗与无涯对谈许久,竟未把一盏香醇的茶放在心上,心底早已躁动三分:“哎你们一个‘国师’、一个‘逆浪’,可都说得幽深得紧!道长,师傅,你二人莫要在打哑谜,我只知这美景配美酒方可‘解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