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玄又给大王叫了一杯长寿酒安神,大王睡意袭来,寝玄悄悄退出,对门外宫人宫甲吩咐一番,又去了王子府。
向郑达传了“无需顾虑”的话,郑达随即召来属下,发布了一连串的指令。
寝玄与查案上并无建树,也不插言,只静静看着,看着弼人府的人前前后后的忙碌,不期然想起大王昨日的反常。
大王对他的好,寝玄无可挑剔,但昨日竟两次破口骂他。
“你这个天阉!”大王的这一句让寝玄倍感屈辱。
寝玄是个天阉。
因为被笑话要蹲着小便,从七岁那年,他就不与同伴一起撒尿,在其他人比谁能够射得更高更远时,总是自卑地躲得老远。十四岁那年,同伴们都开始长出细细密密的胡须了,而他却还是白面一张。
他不是没有欲望,但欲望一次次的羞辱了他。
当那些肥的瘦的高的矮的女孩儿带着鄙夷,穿衣站起来时,他都陷入深深的羞耻之中,感觉命运再一次嘲弄了他。
刚进宫时,他忍着羞耻,请巫亘给自己看,巫亘看着半晌,示意他穿上裤子,一连说了三个“不“字:“先天不足,任冲不盛,宗筋不成。”摇摇头,说没办法。
有巫亘的论断,寝玄终于绝了再起雄风的念头。
他想过死,若干次用刀在脖子上比划,若干次站在水边,最后都因为对死的恐惧而退缩了。
经历若干次在生死面前的失败尝试之后,他终于知道,就连逃避也需要足够的勇气。
他极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个阉人,胡须长不出来,他便想法把嗓子弄得嘶哑,说话时不再是尖声厉气;尽量穿宽松的衣服,在肩膀处垫上两片硬挺的牛皮,掩饰他异于常人的窄肩宽臀。
在他成为寝玄以后,再没有人能够当他的面说出“天阉”二字,而昨晚,大王连续两次辱骂他,他却只能陪着小心。
对大王,他心怀感恩,恨不起来。
他知道,若非大王看重,他的细密心思与卑谦心理,最多只能让他在百工营谋一份称量铜金的差事,或许在城西做一份换算货贝的贱役。
“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了。”每每想到这个,他都会叹一声,对自己说。
大王长子无缘无故地死在自己的房中,也许大王那时候已经感应到了,因此心情不好吧。寝玄如此宽慰自己。
只当没听到吧。
妇启沉浸在悲伤之中,但巫韦还好,叫人备了朝食,给寝玄送来。
寝玄才知已经到了该吃点什么的时候。只是王子寝宫中阵阵恶臭飘来,寝玄无论如何吃不下。
寝玄想起王宫前斜对的小巷中那家酒肆很久没去,对身边的宫甲道:“这里实在吃不下,我知道有一家酒肆烤肉不错,一起去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