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小奴方向爬去,才爬了两下,就觉得四肢麻痹,难以动弹。他看着小奴,五指畸张,伸向小奴:“你……你是妇息的人?”
小奴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
子见胸口发闷,呼吸急促,他想起老化说的,人死要面朝天,才能去那个叫幽都的地方,便用力翻过身来,仰面朝天。
臀股触地温软,他想起适才那阵绞痛让他屎溺失禁,心中大恨。
他已经准备赴死,妇息却不让他干干净净地离开。
子见不期然想起了复庙中他与妇息的短暂快乐,五色帐幔将妇息的脸映得粉红,妖艳得让人心醉,如梦境般旖旎。而帐幔外那一排排静立的烈祖木主神位,渐渐逼近眼前,无声而愤怒地看着二人……
我没能干干净净地在这世上,也没能干干净净地到“那边”去。
这是烈祖给我的惩罚吗?
眼中所见由清晰渐渐模糊,子见感觉浑身冰冷,慢慢失去知觉。
小奴目光炯炯,无言盯着面孔扭曲的子见。
小奴目光中满是炽热,却又透出一分对贵族大人的冷。
若计五此时在此,看到这个镇定的小奴一定会大吃一惊,十来天前,计春赐给殉葬小五的,正是小奴芷。
芷中规中矩坐着,冷冷看着在不远处徒劳挣扎的子见慢慢消逝的生机,如母豹般轻盈站起,手轻探子见鼻息,确定子见死透,对子见尸体行跪拜礼,出门,转身轻轻合上门,面无表情地离开。
那个自称是王后的贵妇人说过,只需为她、为郑大人办一件事就能回到郑大人的身边。
郑大人叫她芷儿,而不是芷奴,对她说,要给她登籍,是这个世间唯一把她当人,而不只是主人的附属品的人。
完成了那个贵妇人给她的任务,她现在可以回到郑大人的家去,在那里等郑大人回来。
才走出小院,进到前庭,听到后堂有人大声呼喝:“关门!四门关闭!立即!!”
喊声未落,几名亲卫从芷儿的身侧飞奔而过,一遍跑一遍喊:“不要放任何人进出!”
芷儿身子一僵,知道已经无法逃出王子府,她左右看看,行若无事般仄身拐到东边的院落中,那里是她的住处。
巫韦白日高眠,忽然有亲卫来拍门,结结巴巴说王子死在府中,巫韦翻身而起,浑身战栗。
作为大王派到王子府中辅佐子见的贞人,巫韦实在算不得称职。当初满怀信心的巫韦,在子见数次冷遇之后,收拾起万丈雄心,安安心心窝在王子府中当一名真正的食客。
但王子暴亡不是小事,巫韦喊道:“带路!”不及整理衣冠,冲出门去,反跑到亲卫的前面。
见到子见死时的惨状,巫韦手脚冰凉,好一阵后才想起,王子已死,府中拿主意的该是他,连忙定了定神,问:“妇启何在?”
“王后相邀,看战奴角斗去了。”一名亲卫回答。
“去奴市找到妇启,不说王子已死,只说府上有急事需要主母定夺!”巫韦吩咐道,又对另一名亲卫吩咐:
“去我屋内,叫小奴给我备好常服,我要进宫禀报大王。”
巫韦环顾一圈,不见亲卫什长,又问:“什长何在?”
“随主母去奴市。”
巫韦皱眉再问:“何人下令关闭四门?”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不知有何不妥,巫韦有此一问。迟疑片刻,一名亲卫上前一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