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来,除了重大的祭祀活动,或是每日两次为油灯添加油脂,王都复庙在大多数时候并无人进出。
这是属于神的世界,便该有神之静默。
二人的身影隐没与纱幔之后,复庙中短暂恢复了惯常的静默,只有间或从各色纱幔中透出的一两声呻吟,以及纱幔时而轻缓、时而剧烈的晃动,昭示着尘世的生动。
良久,二人心满意足地停止了律动,静躺着平复喘息。
妇息手指无意识的缠着从屋顶垂落的纱幔,再松开,透过纱幔的间隙,一排排神位静立。
妇息轻声道:“见,若是我死了,也能和她们一样,得享复庙才好。”
复庙内供奉的,除了大王之外,还有每一位大王的母亲。儿子能成为商王,母亲死后便能称为“后母”,会在复庙中拥有一块刻着女人祭名的神主牌位,长明灯终年不灭,受享百年。
商朝称王,夏朝称后。汤武革命,代夏而立,有意将夏朝时至高无上的“后”降了一格,排在“王”的后面,专指商王的大妇。
子见并未在意妇息所言,手上不停,随口应道:“嗯嗯。”
子见不知妇息的心思,随口而答,不想却惹来妇息的恼怒。
妇息用力推开子见,道:“原来你在乎的是我的身子,却不是我。”
子见一怔,不明白妇息为何突然恼怒。
妇息头微低,看向子见的眼睛显得更大,透着点儿恼,也透着点儿怨,还有些孩子般的执拗。
“我想入复庙。”妇息再次道。
子见笑,将妇息如孩子般揽进怀中,轻拍妇息的背,道:“父王传位给右相,右相之下没有弟弟,会传位给子昭。能进复庙的是妇微吧。”
妇微是右相的大妇,子昭的母亲。
“你想不想成为大商的王?”妇息凝视子见良久,忽而附在子见耳边轻声说。
子见楞了一下,在覆在妇息乳上的手便住了下来,妇息桃花般美艳的眼睛正看着他,充满柔情和鼓励。
子见俊美勇武,却注定不能成为大商的王。
有声望正隆的右相大人在,子见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取而代之。而子画的册封典之后,弟弟的风头正劲,王都竟有传言,父王将传位于子画,而不是右相。
近年来,父王对他日益冷落,王都各种传言都与他无关,右相当王也好,子画当王也罢,他只须眼下快活便好,委实不愿搅和到这一趟浑水中去。
但却逃不开,反而屡屡被拉进来。
承继之事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他拼命逃离,却被转得越来越接近漩涡的中心。
“右相看着一脸正气,却无时不刻不盯着大王的王位,若是他在一日,便永无你兄弟二人的出头之日。”妇息腹部紧紧地贴近他,吐气如兰。
“我做我的多马亚,任谁当上大王,也轮不到我。”子见俯首朝着她的脖子亲去。
妇息轻声嘤咛,待子见亲了一会,推开子见,撩开被压在肩膀之下的纱幔,道:“大王年岁已高,若是大王哪天也进这复庙来,继位的必是右相子敛,你和画从此成了旁支,便是我,也不能进来这里陪伴大王,受你们的享了。”
自商王室因继位之争造成“九世之乱”后,商室衰落,盘庚大王不得已迁都于此,定下了更严格的规矩,“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已是金科玉律,轻易难以更改。
妇息为了子画能够当王,多次试探,最后竟因为子成的死,终于惹动大王怒火,将子画支去伐邛。
屡试屡败,妇息知事有难为,便死了说动大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