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寒布看清,正是他一路追击的计五。
面对计五鹰隼一般的锐利眼神,寒布才知道先前的害怕胆怯是因为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与计五对面,也是第二次被计五弓矢指着咽喉。
第一次计五放过了他,这一次他会不会还放过他?
计五在距离寒布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隔着七八步远,寒布做不到暴起伤人,而他手中利箭却能随时夺走寒布的命。
计五微微松了弓弦,相距不过几步,并不需要满弓才能刺穿寒布的喉咙。
“四天前,你试图诱杀我,那时我对你说过,我们下次遇到,便是生死相见。”计五目不转睛盯着寒布,“你也说过,要放我一条生路,可是,我们又见面了。”
寒布不知道该怎么说,对方只是是寒氏附庸下的一名奴隶,一个逃奴,示弱的话寒布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但被人用箭指着,逞强的话只会显出他内心的虚弱,他也没法说出口。
“我看到的第一个死人是老族尹,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生与死之间的差别,不只是站立与躺下那么简单。所以我不想死。”
老族尹并不是计五看到的第一个死人,在那之前,计五也无数次看到过人死后被抬着离开村邑。但老族尹是他在那样近的距离下第一次细看的死人,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明白到死的悲哀。
计五再次松开弓弦,隔着这个距离,寒布冲到他身边需要的时间,足够他射出两箭。
“知道了生与死的不同,我也因此不想伤人,但实际上这些天我一直在伤人杀人,而且死在我箭下的都是我的族人。”计五的语气有些悲伤,“我已经见多死亡,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寒布,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还没看到计五的影子,寒布已经死了两名手下,当计五的箭矢指着他时,寒布保持着抽剑的姿势一动不动,几乎汗透重衫。
计五松开弓弦后,这个在他面前说不想伤人的逃奴,身上的冷冽杀气并未因此减少丝毫,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拿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寒布抗声道,声音发出,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大声。
“我知道!”计五回答,“我知道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我之前也没有想过要拿,但既然拿了,就不准备退回去。”
这句话,计五曾对寒布说过。
想到那张青铜面具,“偷走”青铜面具的人就在眼前,而他竟无能为力,寒布忽然激动起来,指着计五,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你从老族尹身上拿走的东西,不属于你,你要退还回来!”
“你的命,也不属于我,但我随时可以拿了去。”计五打断寒布的话,“寒布,现在若是你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我只能认。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你的命现在在我的手中,你也得认!”
计五口口声声说寒布的命在自己手上,可他并不敢杀寒布。
作为一个逃奴,入籍大邑商也好,射杀族人也罢,后果他都能承受,但他知道杀死一名贵氏子弟,会引来怎样的风波。
高低是相对的。
寒布是贵族。他身为子爵的父亲虽是五等爵位中次低的一等,但这种低是对于王室而言。
计五不过是大邑商的庶民,坐拥子爵爵位的寒氏,已是高不可攀的贵氏了。
以下犯上,以贱侵贵,是不可饶恕的罪!
“我现在杀了你,没人看到,也不会有人知道。现在杀了你,我甚至可以让寒子找不到你的尸身。”计五为自己壮胆,也为了逼使寒布屈服于自己,说。
弓箭在手,计五便有超越阶层的强大自信。
那是源自能掌控他人生死的绝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