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五看向她的眼神,时而如饿狼般狠厉,似是要撕裂猎物饱腹;时而柔得似薄雾轻纱一般飘来,伸手去抓却抓不住,一触即散;时而像刚刚饱餐一顿的猛虎,盘踞山石之上,慵懒看着垂死猎物的徒劳挣扎。
一开始,计五的眼神让隗烟感到害怕,但确定了计五无害后,那躲闪的目光竟让隗烟觉得好玩起来。
隗烟甚至忽然想起,计五射箭时的身姿很熟悉,似是见过。她极力回想,确认之前没有见过计五,难道在没有遇到计五的时候,这个少年就层出现在她的梦中?
隗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下了一跳。
那眼神,便似一片薄石,被一个顽皮的孩子斜斜地掷出,掠过水面,留下一个涟漪,接着又是一个,让她早已如死水般的心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异样柔情。
在逃亡路上,她听到任克叫他“计五”,暗暗地记下了这个时而用余光偷看她的少年的名字。
这个唯一让她心动的少年的名字。
在女乐坊,大姐用鞭子让她记下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对男人动心。
鞭子是打在一个试图跟客人一起逃走、却最终被客人抛弃的年轻女人身上,大姐叫其他姐妹一起去看。
“买下你只要一个货贝,但我只给那个男人一个铜贝就让他把你送了回来。”大姐对绑在柱子上的女人说:
“你以为那个男人会是你的全部,但你,还有你们,都要知道,在男人的眼中,你们的命,值不到一个铜贝!”
大姐指着被绑着的女人,又指向被叫来围观的姐妹们,目光狠狠的,手朝下一挥。
一名上身赤裸、肌肉横鼓的羌奴朝着女人挥鞭,鞭子咬在女人娇嫩的肌肤上,脆生生的响,随即想起女人的一声凄惨哀嚎。
“记住,永远不要为男人心动!”
大姐的阴狠的声音在昏暗的土屋中回荡,配合着女人的哀嚎,让隗烟在心悸中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月夜下的密林边,女人的哀嚎犹在耳边,隗烟身子微抖,下意识躲开计五的炽热目光,朝任克靠近了些。
“怎么样?”计五的声音再次响起,懒散着催促二人快点做出决定:“早一点定下来,至少我们能早一点睡觉。”
计五自己也没注意到,他话中的“我们”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希望与隗烟和任克一起。
不过计五的小小心思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
隗烟看向任克。
从任克第一次挥舞着铜棒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起,她唯一能无条件信任的人就只有这个说话瓮声瓮气、有着醒目厚唇的任克。
任克感受到隗烟的目光,点点头对隗烟说:“我信他。”
隗烟最终还是决定听计五的,进入丛林。任克向隗烟保证,在奔跑中会在她的身边,如果需要奔跑的话。
计五小心地走在最后,用各种他们看得懂或看不懂的方法潜踪。
在月亮落山前,林中还有微弱暗光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密林深处。
“我不知道走出这片林子的时候,我们会看到什么。”计五邪邪地笑,对他俩说,拍了拍身边的树干。“我只知道,今晚我们得睡在这上面。”
“为什么?”隗烟仰头看着粗大的树干。
“地下有虫虺,有熊罴虎狼,我想我们谁也不愿意在睡着的时候被野物咬死拖走吧。”
任克和隗烟都没有在丛林中过夜过,只能听他的。当晚,他们就在大树的枝桠上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