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第一日:青铜面具—破门

王都三十日 青果 2015 字 4个月前

计春跽坐于树下,看着觋人唱招魂歌,围着一紧坍塌的篝火余烬一圈又一圈,志得意满。

所唱虽只是恐吓魂魄在东南西北天上地下都不可去,但觋人的想象力非凡,唱词绝无重复,计春听得津津有味。

他的异母弟弟计信在他身后,坐在被篝火照不到的树干阴影背后,举起酒爵对计春道:

“兄长,此刻美好,酒半醺,月半弯,花半开,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此刻的圆满?”

计春抬头看月,那一夜彭氏新妇羞涩的笑时,那含羞的眼正如此刻弯月般妩媚。

“一生中能与此刻媲美的,也许只有新婚之夜彭氏的美吧!”他想。

在父亲的恣意挥洒和喜怒无常的权威面前,计春时刻保持着战战兢兢的谨慎,心存卑谦地面对父亲时而如春风般慈祥、时而如怒火燎原毁灭一切的意志,无论善恶。

他恨父亲,纵然在父亲手中,计族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这个一生冷落他母亲的人如今已经追随母亲的脚步而去,静静躺在屋内的木板上。

但这丝毫不能消减他心中的恨。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卑谦——不,是卑贱,他已经卑贱地等得太久,久到只记得恨,却忘了因何而恨。

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在他问小五为何总是能打到比旁人多得多的猎物时,跪伏在他脚下的奴隶的回答是,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等待猎物从他的视线经过。

他也一样,他有足够耐心等,便如入口的酒,带着酸涩的辣在口中乱窜,肆意折磨着口腹,但只需呲牙轻嘶,酒浆终究会化成一种淋漓快意,让他从生活的拉扯与纷扰中解脱出来,到达人生的酣畅处。

一如现在。

他先等来的是寒子唯一的儿子寒布,寒布对他说,寒子正在天邑商朝拜商王,因此寒子的诏书要稍晚一些才能来。

寒布在屋内对老族尹的尸身凝视许久,甚是伤感,又对计春说,这些年计族随寒子征战,寒子绝不会忘。

这让计春颇为感怀。

寒布出了屋便要离开,计春再三挽留而不可得,只索罢了。

他母亲出自寒氏,他相信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得到寒子的信任,而寒布的态度更让他坚信。

果然,他前日得到寒子的回信,同意他成为计族新一任族尹,还说寒布将带着他的诏书前来昭告全族,奉立计春。

计春一饮而尽,将酒爵放在身侧,计信屈膝前行,替他斟满酒,又慢慢退回阴影之中。

计春很满意。

这些年计信就是这样对父亲的,很得父亲欢心,一度让计春害怕担忧,以为父亲的宠爱会因此转移。

但这一刻,计春明白了父亲欢心的原因,很享受。

一个上位者的手下需要做事的能人,但同样需要计信这样的逢迎,方可感受到身处高位的云淡风轻。

“兄长,那日寒布盯着老族尹看了很久,是不是看上什么了?”

计春刚为寒布的久立于父亲遗体前而感怀,听计信如此说,微微皱眉:“父亲身上,只那几条绿松石和海珠做的项链,虽价值不菲,但寒氏家大业大,怎么看上这个?”

“是、是、是!”计信点头不迭,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