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心底,路北方也觉得种种迹象表明,既然不是湖阳市和绿谷县的人,那就只能是省里的人。毕竟在省里,身为行政干部的董中江,即便想找人办事,也不可能动用带枪的。如此一来,就只有秦雪明带来的公安人员,最符合条件。

秦向东在电话那头沉声道:“路书记,情况已经查明,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北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们能不能马上追踪到他们现在的地址?眼下,新周刊的 2 名记者、南都报的 1 名记者以及 4 名保卫人员还在他们手里!省里宣传部门和主要领导都多次来电询问情况了。”

秦向东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追踪他们的行踪倒不是太难,只是需要些时间。毕竟他们来殡仪馆的时候,车牌被拍下来了,我们只需进入全市网格化交管系统,找到那个时间段进出殡仪馆附近路口的车辆,再依据车辆行驶路线,就能查出他们可能的去处。”

路北方当机立断:“好!你立刻安排人查出他们的位置,咱们得赶紧把这几人救出来。”

挂断电话,路北方并未立刻返回会议室,而是心绪如麻,在高道明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深知,此次人员已经查明,但事件,远比想象中复杂棘手,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秦向东提供的情报,无疑坐实了之前的猜测,这些人就是省公安厅的人。可自己之前向省委常委、省公安厅长罗清远询问时,他还矢口否认有手下下来。如此看来,定是秦雪明或董中江私自调了静州公安的人,跑湖阳“搅局”。

如今,对手身份已然明晰,可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却让路北方恼火不已。

他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只要给省委书记魏云山打个电话,以魏书记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定会把这些肆意妄为的家伙狠狠训斥一顿,而且在有如此缺凿的证据下,不管是董中江还是秦雪明,都得乖乖放人。

但念头一转,路北方又满心不甘,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实在是太便宜这帮混蛋了!他们在绿谷县为非作歹,殴打记者,妄图掩盖真相,当地百姓和干部承受了多少委屈与惊吓。倘若现在让他们拍拍屁股走人,或是简单协调赔偿了事,日后绿谷县的安稳何从谈起?民众的信心又该如何重建?

再者,此次踩踏事件本就闹得人心惶惶,舆论关注度极高,后续又爆出控制记者、抢夺器材、殴打记者等恶行,已然引发全国媒体聚焦,省委宣传部长季蝉此前也透露,连中央媒体都跟进此事了。若是再不严肃处理这些肇事者,外界会如何看待绿谷县?又会怎样评价身为县委书记的他?难道就让这样一起践踏人身自由和新闻采访自由的恶性事件,就不了了之?

可真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又谈何容易?这些人多是省管干部,先不说湖阳有没有管辖权,就算有,万一省领导一个电话打来,自己到底是放还是不放人?倘若直接将证据呈递给上级,要求严惩,固然能给他们迎头痛击,但之后呢?他们会不会疯狂反扑,让自己乃至整个绿谷县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毕竟这些来自省里的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会让本就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

路北方看似在踱步,实则脑海中,各种问题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尽快理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