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双目中爆射出的那两道利芒几乎还没脱离他的双眸,便化作了一片异色和满眼的恐惧。
小裴是从死人堆了爬进爬出过无数回的厮杀汉,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可是这回真不一样,他要是还不怕,那就真不是人了。
数尺之外的老宦官,几乎是瞬移到了他面前——用“面前”来形容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是非常不准确的。小裴身材高大,王缠又高又瘦,所以此时的两人是眼珠对眼珠、鼻尖贴鼻尖、胸口靠胸口,嘴对着嘴随时都能啃上一口……情景之诡异、之暧昧、之恶心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小裴打的那个寒颤比谁的都大,以至于他手中那对作势欲击的银锤都击不出去了。因为他比谁受的惊吓都大、比谁感受到的恶心都更强烈——老宦官那温热的喘息几乎分毫不漏的喷进了他的嘴里,他甚至闻出了这货上一顿吃的是羊肉……小裴下意识的想屏住呼吸,哪想到刚一闭嘴竟夹住了老宦官一瓣干瘪粗糙而且还爆了皮的嘴唇……
“呕……”
小裴干呕着,强行压抑住胸腹中汹涌欲喷的物事,紧接着闪电般纵身后跃,然后转身欲逃——他打不下去了,就算要继续打,也得先吐完了再说。
可是他刚转过身,眼前又出现了一张皱得跟干橘子皮似的老脸,还是眼珠对眼珠、鼻尖贴鼻尖、胸口靠胸口、嘴对着嘴随时都能啃上一口……
小裴再也忍不住了,“嗷”的一口吐出满腹的污物,直喷向那张臭不要脸的老脸。可是那个像是跟他连体而生的又高又瘦的身形像是被人牵住的木偶一般,毫无道理的平平的向旁边一闪而回,在小裴眼睛还没眨一下的工夫便又贴了回来,而且身上脸上连一丝污迹都没沾上。
“老子跟你拼啦!”
一向冷静的小裴疯了,既然这个缠人的老宦官甩不开挣不掉打不走,最受不了的又是如此恶心人,以至于他都不想活了。于是小裴双臂横抡,抱着老宦官双锤互击——这个臭不要脸的恶心货要是再不滚,这两锤下来俩人都得粉身碎骨,要是这个恶心货跑了呢?那就砸死自己!被个老阉奴亲了一口,真是生不如死啊!
可是他手中的双锤刚刚举起,两个臂弯处便传来一阵酥麻,紧接着双锤尽落,小裴一个踉跄,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武器尽失,还以如此不雅的姿势跌落尘埃,这是裴行俨此生从未遭遇过的惨败。不过此时他可顾不得这些,因为那个缠得他魂飞魄散的老宦官王缠,终于不再缠着他了。
余悸未消的小裴在战场上养成的机敏反应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几乎连滚带爬的窜起来,一边继续干呕着一边什么也不顾的向芦棚外逃去。
远远的,萧萧的秋风将老宦官的只言片语传进了裴行俨的耳朵:
“几百斤的锤子,还不是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