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的运势都跑哪去了,安伽陀虽然说他也不知道,可是杨广毕竟还是看到了一线希望,所以拔剑的手一拐弯就端起了一杯酒,也不喝,就那么默默的等着安伽陀给他解释。
伴君如伴虎真不是吹的。安伽陀的小命暂时保住了,神色也更加从容,干脆放肆的离席而起,迈着方步侃侃而谈:
“草民虽为方士,一心修道不理俗务。但是修道首在修德,为何草民当初罔顾亿兆生灵,做出劝谏陛下杀尽天下李姓之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魏人李康曾云‘夫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战国策》亦言‘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这等言论草民此时说说也就罢了,放在两年前又当如何?草民修行是为了长生,可不是为了送命,故此危言耸听,还望陛下宽恕草民谄君、欺君之大罪。”
安伽陀名为请罪,可也没看出他有半点的诚惶诚恐,而杨广也毫不在意,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安伽陀成功的勾起来了。
“卿既知罪,为何当初仍要那般作为?”
“回禀陛下,人皆言草民善断谶言、符语,实为大谬。昔秦时有谶‘大楚兴,陈胜王’,实则如何?‘陈胜王凡六月’而已。汉末黄巾贼冒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之谶为号召,除了闹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之外,并无灵验之处。类似之说不胜其数,草民对此深恶痛绝,岂能再操持此邪术招摇撞骗?那《桃李章》用辞粗鄙,前言不搭后语,意指含糊,与天时、命理、气运皆无关联,除非有心人意有所指,否则草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玄机。
然则草民夜观天象,惊见帝星暗淡隐偏向东南,而破军则异光大盛有冲凌紫微垣之势,似有兴替之相。欲破此命数,唯中宫以静制动,任凭八方风雨我自岿然不动。而东都居天下之中,北靠邙山千年龙脉,周有四水环绕,形胜固险,四通八达,居中可应天下,只要陛下居此不动,便可安渡此劫。”
“安卿当时为何不说?”
“其时陛下雄心万丈,草民人微言轻,此话便是说了,除了坏了草民的性命,还有何益?”
杨广不禁黯然。不错,两年前的他正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准备东征,并企图借此一举挖空山东士族的根基。当时此议在朝堂之上反对者众,被他毫不客气的训斥的训斥,贬斥的贬斥,连脑袋都砍掉了好几颗,安伽陀就算劝谏他,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依卿之言,朕便是应了此劫?”
“这便是草民方才所言的不知之事了。草民上次陛见之后不足一年,一夜偶观天象,突见那冲凌紫微垣之破军异光不见,骤然转趋暗淡。帝星虽然位指东南,却摇而不坠,隐有扶摇复勃之势,而贪狼、廉贞二星则取代破军,虽光芒大作却并不炽烈,星芒飘忽不定却无煞气,其意所指让草民百思不得其解。草民连续观星月余,虽小有所得,但其中却大有可推敲之处,故此草民献丑不如藏拙,更不敢欺君,只得直言不知。”
一听说自己似乎要转运了,杨广立刻来了精神,竟然不顾尊卑的对着安伽陀深施一礼,连称呼都变了:
“还望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