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军法,中军鼓响,三军齐进。一鼓尽而军未动者,斩千夫长;二鼓尽而军未动者,斩百夫长;三鼓尽而军未动者,全军皆斩!所以鼓声一响,全军上下的大小军头们立刻像是被火烧到了屁股,大声重复着“攻击”的命令,招呼着手下赶紧冲锋,性子急的已经开始踹人屁股了。
于是刚刚还在忙活着堵窟窿的盾兵们连忙拆解巨盾,之后熟练的抱起巨盾向侧方一转,方才还像一道坚固的木墙一样守御得密不透风的大阵顿时打开了一扇扇大门,一列列矛兵一边被军头们踹着屁股,一边战战兢兢的挺着长矛,伴着虽然有些颤音但还是富有节奏的呼喝之声踏步前出,向着不到三十步外的突厥骑兵压了过去。
盛彦师在赌——赌那些正牌的突厥人没有拓揭那样必死的勇气!
矛兵们大都是第一次见识了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一个个腿直发软,胳膊直打颤,两丈多长的长矛的矛头也跟着晃悠了起来,看上去倒是挺像杨霖怎么也学不会的那招“凤凰乱点头”。这一下似乎把突厥人也晃得直眼晕,离着那片长矛森林还有十多丈远,他们的队形就从中一分为二,向着两翼包抄过去。
突厥人这是又玩出新战术了?其实原因没那么复杂,突厥人之所以变阵,就是因为盛彦师赌对了——突厥人怕了!
突厥人在长城以北纵横无忌,从大兴安岭横扫到中亚的河中地区所向无敌,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铁骑突击,只不过这一战术在如今和往日还是有些区别的。想当年突厥人的老祖宗不堪柔然的欺凌奋起反抗之时,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可都是正牌的突厥人。虽然明知必死,可是以少数人的生命换取大部分族人的生路在突厥人看来是理所当然、责不旁贷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全族上下皆抱必死之心的勇气,让突厥人杀出了一片天地,建立了称雄塞北、强大无匹的突厥帝国。胜仗打得多,缴获也就多,俘虏更不会少,一开始突厥人还按照草原的惯例,将身高超过车轮的青壮男子统统处死。可是时间一长,突厥人就发现这么干其实很不划算。
塞北恶劣的自然条件和持续不断的战争给突厥人繁衍后代、扩大人口规模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东西横贯上万里、南北纵跨数千里的庞大国土上,最多时也不到五百万人,所以每个突厥人的生命对于帝国而言都是十分宝贵的。所以突厥人认为,与其让那些俘虏、或是被迫降服的杂胡白白的死在自己的刀下,还不如让他们替自己去冲锋陷阵,也算死得有些价值,因此将不知挽救多少突厥小伙子的生命。
所以突厥军中从此就有了“拓揭”。无论是面对高句丽人、高昌人和波斯人的步兵方阵,还是与匈奴人、吐谷浑人和契丹人的骑兵对冲,那些后退就是死路一条,前进还有一分生机的拓揭们无数次爆发出惊人的求生勇气,将一个个敌人击破、击溃,然后再由正牌的突厥人闪亮登场,收拾残局。这套异族人拼命、突厥人捡便宜的战术用了几十年,除了对大隋不太好使之外,几乎从来没出过差错。
看着别人去送死,自己捡便宜的时间长了,突厥人早就没了祖宗那种向死而生的勇气。这回送死的死光了,终于不再使花招的隋人看上去连皮毛都没伤着,还举着那么老长的长矛冲出来拼命,胆子退化的速度比脑子进化快出好几倍的突厥人能不害怕?而且突厥人捡便宜捡惯了,所以冲在最前边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贵族子弟,都想抢个头功。谁知道头功没见着,眼瞅着要带头送死了,这帮草原上的纨绔子弟哪有胆子硬拼?所以不待主将下令就自作主张的改变了冲击的方向,看上去是要包抄两翼,其实根本就是被吓破了胆,准备逃命了。
“两分圆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