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
我感受过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绝望,也体会过极度恐惧之中的如同要魂魄出窍一般的剧烈惶恐,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到现在我还能好好的活着,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就是一件让人能够狂喜到落泪的事情了。
一边笑着,一边泪水不断滚下的丢人样子我不是没有被黄金金和明灿看到过,失控着崩溃着想要通过伤害什么东西,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信任的时候也有过,可不管是什么情况,至少都只是我难以接受那些或残忍或悲伤或恐怖的故事,从来没有人活生生的在我眼前消失过,我也就时常容易忽略客人们和我们的区别。
但眼前的场景,让我忽然就流出了眼泪,像是积蓄已久的恐惧,担忧,绝望,都随着这一刻我眼前看到的东西化为了对真实世界的茫然。
又像是悲伤,我在这一刻忽然又一次的感受到了昨晚那个“黄金金”的情绪。那种像是看到了悲剧已经发生的悲伤,像是兔死狐悲一样的无奈,像是在世界的尽头,遥远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里,看太阳沉入金色的海洋。
“哥哥,怎么了?”明灿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把视线从那些魔术道具上移了过来。
“没事,你别过来。”我说着,走了出来,牵着明灿的手走到了门口。我知道明灿对这些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我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它看到这样的场面。
昨晚我们看到的那个还算热情的微胖的年轻魔术师就坐在那柜台后面,坐在地面上。不,也许他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只是微胖而已。
我看到黄色的脂肪和红色的肌肉布满了他的脸,两只眼睛因为没有眼睑而直愣愣的瞪着眼前的那块门帘,嘴唇上也不再有微红的皮肤,而是因为过度的撕扯而裂了一到口子,就像是兔唇一样,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张脸上的表情我说不出来算是什么样的,不像是惊恐,却也并不平静。
他的喉咙被割开了,鲜血浸满了他白色的衬衫,流满一地,已经干涸了,我的脚踩到的地方也有流淌过来的血迹,和地上没有清扫干净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倒像是菜市场上被宰了的鸡鸭被随手丢到一旁的那种,身下布满了泥土的地方。
我们昨晚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真正的魔术师,因为有怪物披了魔术师的皮,笑意盈盈的给昨晚的游客做了一场表演,又把那块阴行令塞到了我们的袋子里。
我打电话报了警,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等待警察的到来。对这件事的流程我已经很熟悉了,我知道,就算我走,他们也会查我的电话查视频监控,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这里。
旁边店铺的老板此刻清闲了一些,看我身后的房门大敞着,却坐在门外阳光暴晒的地方,好心过来问我:“哥们儿,你没事吧。这大太阳晒着不得中暑了么,你怎么不进去坐啊。”
说着,那个一脸胡茬子脸上肥肉略有些多的男人走了过来,递给了明灿一根冰棍——他开的是一家冷饮店。
“你这晒着也就算了,怎么叫孩子也坐在你旁边啊。”那男人不顾明灿的推拒,愣是把冰棍塞到了他手里,“你是小光的朋友吧,他人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又拿着一根冰棍往我手里塞,我却没有接受。
“多谢了,他确实出了点事,不过和您没关系,您早些准备收摊就算是帮忙了。”免得待会警察来了要调查的时候你这一箱子冰棍都来不及收拾。
如果是往常,对于这种抱以善意的陌生人我至少会笑脸相迎,可是我现在实在无心和他打招呼。
谁知道,我看到的人究竟是真的人,还是盖了人脸的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