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巽蹙眉呕出一口鲜血,眼前景物花花绿绿的扭曲成一片,他此时也近乎强弩之末,全凭一股意志支撑才不至于晕去,但话音依旧坚定,连一丝动摇也无。

“哈哈哈……”黎晟笑着不住咳嗽,状若癫狂地咯着血,眼眶微微发红,“自从我记事伊始,梁衍帝那老匹夫就不曾让我好过。逼死了母妃之后,他便让我和那些内侍一起服侍他与其他妃子阴阳交合,行为极尽污秽下作之能事……还动辄对我施暴,银针皮鞭都是常见的,偶然来了兴致,拿刑具伺候也不算罕见……”

“所以……所以我设法杀了他……用那种致使全身溃烂却不会立刻致死的毒药,再用带倒刺的匕首一块块割下他身上的肉……你不知道,他那时的表情,那种绝望和痛恨,真是让人畅快,哈哈哈哈哈……”

“你……丧心病狂!”

苏巽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手中的内力输出却依旧未曾停止。脏腑因为内息枯竭灼痛如同火烧,化生散的毒性同样蔓延开来,他身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浸出,逐渐打湿了素白的衣衫,却依旧坚持着不肯放弃。

随着雷霆罡药力的退却,黎晟背后的触手一寸寸瘫软下去,连带着满头青丝逐渐褪尽了黑色,变成荒芜枯萎的苍白。他无力地瘫倒在地,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只能伏在原地“吭吭”地咳着血。

苏巽比起他的状况好不了多少,只是举起斩魄剑的功夫,身上就因为极度的疼痛沁出了又一层冷汗,他艰难地一步一顿来到黎晟身边,将斩魄剑高高擎起:

“一切……到此终结。”

“……你赢了……哈,可你知道么,化生散是没有解药的……我若是身死……你也别想独活!”

黎晟颤抖着侧过半张脸,带着近乎残酷的笑意注视着苏巽,幼年惨痛的经历已经将他的性格与情感完全扭曲,即使苏巽于他而言是同出一母的胞兄,这世间幸存的仅有亲眷,他也同样能不假思索地折断对方的羽翼,以近乎惨烈的方式将对方强行留在身边。

他的爱灭绝人性,残忍到极致,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爱,而是某种歇斯底里的偏执和疯狂,以及求而不得的绝望。

苏巽苍白着脸站在一旁,面上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淡淡道:“我的生死不劳你挂心,你作恶多端,戕害苍生,落得今日的结局根本是咎由自取,纵然黄泉路上孤冷,亦不会有人来殉葬。”

他早已内力亏空,加之化生散的毒性发作,此刻连站立都是勉强,低头呕出一口鲜血,他不再犹豫,将手中斩魄剑悍然落下,分毫不差地刺入了黎晟的心口!

与此同时,段云泱从昏沉的状态中惊醒,见到的正是这样酷烈的一幕:苏巽的素白衣衫被黎晟四溅的血液浸染,而那具被剑锋刺透的身体剧烈地挣扎了片刻,最终归于永恒的静寂。

眼前场景如此熟悉,几乎一瞬间就与暝琅幻境中自己经历的一切重合,他胸中一阵强烈的惊悸,竭尽全力飞身而起,近乎踉跄地扑到了苏巽面前:

“阿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