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有事吗?”我问道。心脏擂鼓的声音就在耳旁,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就像我讲了个笑话似的。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你为什么穿一身黑,小丫头?”一个人摇摇晃晃朝我走来,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忍不住从长凳上跳起来,当对方逼近时绕过身后的长凳向后退去。
后面是斜坡,只有脚踝那么高的路沿做阻挡。我盯着对面的男人,说:“我不认识你们,离我远点,滚开。”
“哦,你不认识我们。”另一个人说,咯咯傻笑着。他的同伴似乎并不想废话,直接大步朝我走来。
“滚开!”我尖叫,希望能有人听见,希望能吓退这两个醉汉。我的手心满是冷汗,当对方无动于衷地继续走近时,我差点忍不住要亮出手里的剑,哪怕能吓退这两个人。
可心底有声音阻止我这么做。这不是应该用剑解决的麻烦,至少还不到用剑的时候。
“嘿!”男孩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金发男孩站在十几步开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路灯照亮他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
我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滚远点,小鬼。”后面的那个男人冲金发男孩挥挥拳头,当先的男人也暂时停下了脚步,醉醺醺、红彤彤的脸上挂着卑鄙凶狠的表情。
“我可不是小鬼。”金发男孩微笑着说,“这里离马戏团太近了,你们应该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要一个人帮你们望风。”
我如遭雷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金发男孩上前几步,脸上仍挂着微笑,“我可以帮你们望风,”他看着那个男人,“只要你们让我也加入。”
“小鬼毛都没长齐,就想尝尝女人的味道。”一个男人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打了个酒嗝。另一个人则狐疑地看着金发男孩,说:“我看到这个女孩白天跟你们家在一起。”
“她只是个吉普赛人。”金发男孩耸了耸肩,“老头缺个靶子来完成把戏,我老妈最近又刚好扭了腰。”
“你这小鬼想跟我们一起玩女人。”当先的男人说,然后突然朝金发男孩冲过去,扬起手凶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并吐了口吐沫在他脸上,“菲克家的小杂种。你老子曾经打断我的门牙,今天我就让他儿子还债。”
金发男孩被那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我看到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在流血。恐惧终于在我心中升到了姐姐,我仓促地握紧右手,但那把剑如约出现在掌中,熟悉的重量和温度,驱散了不安。
我举剑指向那个正扬起拳头的男人,咬紧牙关说道:“滚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男人似乎都吃了一惊,只有金发男孩满脸鲜血却仍在微笑。我曾暗自觉得他笑起来还有几分帅气,现在却恨不得把他脸上的笑用剑抹平。
“那是什么?光剑吗?”离我近的男人问道,然后大笑起来,一副愚蠢的嘴脸,“瞧啊,这小家伙把自己当成天行者卢克了。”
他蹒跚地朝我走来,志得意满、胸有成竹。而我迅速出剑,在反应过来之前,男人就惨叫着后退,手腕上血流如注。我满身大汗,手心滑腻得几乎握不住剑柄,但却感到复仇般的喜悦混入了惊慌之中,令我精神振奋。
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对面仍旧站着的男人也从震惊中缓过来,张大的嘴巴猛地闭上。“叫警察。”他说道,然后大吼起来,“快叫警察!”
受伤的男人则吼道:“蠢货,快打给救护车!”
我转身冲下了陡坡。河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跌跌撞撞滑过草坡,然后在河边站稳,来不及多想就开始沿河狂奔。桥,桥就在前面,我要到河对面去,然后逃得更远。
不知跑了多久,心中恐惧又预期的警笛声始终没有响起,而我也累得实在无法奔跑,终于,我放慢了脚步。白天才洗干净的双脚再次沾满了泥巴,长袍从膝盖以下全都湿透。我低下头,下巴抵着灼痛的胸口,但不敢完全停下脚步。
“我就不该回到人多的地方。”可这念头令我倍感孤独。举目四望,高高的河堤阻挡了视线,下水道的味道浓郁,像是老鼠汤。站在这里,我竟然羡慕起坚定的锡兵,至少他有家可回,家里有舞蹈姑娘等着他。
终于,我在一个桥洞中停了下来,这里恶臭扑鼻,但至少水泥暂时取代了泥巴,地上还有一些腐烂生虫的棉被,大概是曾经的流浪汉曾经睡过的。就算白给我一百万,我也不肯躺在上面。
“瞧啊,”一个声音冷不丁在黑暗的桥洞中响起,“一无所有的女孩,却看不上流浪汉的被子。至少他曾有安身之地,你却连双鞋都没有。”
我猛地跳起来,四下乱转,却看不到说话的人。突然之间,斯蒂芬·金那本关于小丑的小说出现在我的脑海,那个专杀落单孩子的小丑。
“谁?”我大声问,但声音颤抖。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穿着五彩戏服、脸上涂着油彩、头上戴着绿色假发,一时之间,我几乎要以为恐惧的事情即将成真,但紧接着,我注意到假发下的灰发,于是认出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