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兮兮的沈二小姐一天四趟地往太子府跑,三十六计、七十二变、一百零八种武艺轮番上阵,非要楚明轩把当年案子的卷宗调给她。
楚明轩十分干脆利落,就两个字——“不行”。
开什么玩笑,如果灯会那天被抓走的是如柏,楚明轩觉得自己非疯了不可。
一想到南宫晴为如柏挡了这一次,楚明轩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不过听如柏偶尔说起,似乎南宫小姐也因祸得福,成功地和梦中情人喜结连理,倒也称得上是塞翁失马了。
而楚翎风和南宫晴的婚事也越来越近。
是夜,雨打窗棂,楚明轩百忙的间隙特意抽出空来问小全子:“礼都备好了吗?”
小全子十分妥帖地取来礼单:“都备好了,殿下不放心的话可以再看一遍。”
楚明轩一目十行地扫过,道:“给韩王妃的礼再厚一点吧——礼金翻一倍。”
“翻……翻一倍?”
“对。”楚明轩云淡风轻地把礼单放回小全子手里,“她会明白的,这只是太子府的一点心意和补偿。”
小全子一边听话地修改礼单,一边感觉自家这位爷真是个闷葫芦——表面像座冰山,私下里已经直接把沈姑娘纳为了太子府的范畴。
“我说殿下也……太含蓄了。”小全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多这么一句嘴,“奴才觉得沈姑娘这方面……心比较大,殿下不明说的话,可能靠她自己很难理解到这层意思。”
楚明轩本来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茶杯,听到小全子的话,目光突然微微一沉。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无边夜色的宁静终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
皇后被雨打窗棂的声音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保养得当的鬓角并未见得一丝白发,然而此刻却被冷汗浸透。
“娘娘怎么了?可是又被噩梦魇着了?”皇后宫中的主事宫女秋音闻声走上前来,用绢子小心翼翼地拭了拭皇后额上的冷汗,“三伏天就是容易睡不好,奴婢叫小厨房做一碗去暑安神的汤来可好……”
她话音未落,伸出去拿着绢子的手便被皇后一把抓住。
“秋音……”皇后的手上腻的全是冰凉的汗水,她的声音也仿佛脱水一般虚弱,“我梦见宁贵妃了!”
秋音猛地一滞,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紧紧攥着秋音的手,片刻后,低声道:“凤印呢?”
照理凤印并不存放在寝殿,然而这一位皇后与之前的不同,她似乎格外需要这么一个东西来让她安心——如果可以的话,恐怕她会用凤印当枕头,日日枕在上面睡。
秋音起身,飞快地从寝殿中一个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了凤印并册立皇后的圣旨宝册,将整个匣子递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将这个颇为沉重的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半晌儿,才缓缓出了一口气。
她把手指放在冰冷的玉石表面,轻轻摩挲着,温柔得就像抚摸着一个婴儿。良久,她才轻声说:“秋音,你说,为什么本宫没有儿子呢?”
秋音纵然是皇后身边最得脸的掌事宫女,也不敢回答这样的问题,当下就双腿一软地跪下了。
“娘娘……娘娘福泽深厚,来日……”
“行了!”皇后厌倦地挥了挥手,“套话就不必说了,我都这样的年纪了,哪里还有什么来日?”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除了手里这块死玉……我原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
秋音战战兢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原本……连这块玉都不是我的。”皇后伸手把凤印从匣子里捞出来,捧在手中端详着,良久才玩味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是说不出的冷漠苍凉,“宁贵妃要出身有出身,要资历有资历,要宠爱有宠爱,要子嗣有子嗣……”
“可惜啊……”皇后面无表情地把凤印放回了盒子,她空洞的目光转向窗外,望向无边的瓢泼大雨,“就那么个节骨眼儿上,她死了。”
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夜空,秋音狠狠地激灵了一下。
“皇上那些年,最喜欢的就是宁贵妃。”皇后恍若未觉,低下头轻声说,也不知是说给秋音听,还是根本就在自言自语,“我甚至觉得皇上把太子的位子给老三,就是因为对那个女人的悼念转到了她儿子身上。否则的话——老六不聪明么?老六就一定比老三差么?老六的母族势力甚至还在老三之上——然而皇上就是立老三做了太子。”
秋音静默了片刻,她到底是服侍皇后多年的大宫女,此刻已经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里回过神儿来了,皇后这么多年的心病,这么多年心里筹谋过什么,在乎些什么。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轻手轻脚地起身,秋音点上了一束安神香,低声道:“娘娘睡吧——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这后位到底都是娘娘的,太子是这一个还是那一个,娘娘都是尊贵无匹的皇太后。”
皇后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了,她的手指再一次轻轻滑过凤印的表面:“是……一定是我。”
只是一个无子的皇太后,怎样才能稳固住自己的权势呢?
皇后歪头对秋音道:“你叫人去看看……丹阳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