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柏长久地没有说话,她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身边楚明轩冰山外表下的情绪波动。
在痛哭的陆学年即将被捕快们带走时,楚明轩猛地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陆学年被拷着,一群捕快把他围在中间。
楚明轩径直走到他面前,陆学年抬起一双呆滞迷离的眼睛盯着他。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楚明轩面无表情道,“你从哪发现的信?”
陆学年呆滞地没有回答。
“你从哪发现的信?!”楚明轩的神色突然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凌厉,东宫的气场刹那间被他激发了出来,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气场凝结在了他的周围。
“枕、枕头下……”陆学年被这种气场所震慑,结结巴巴地说。
“如果苏浣溪真有那么个秘密情人,她会把信压在枕头底下等着被你发现?”楚明轩冷冷道,“至于那个坠子,我在她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写给当铺的字条,她应该是要当了那个换钱。”
“明白了么?因为你凑不够赎身金,她打算把自己的私物卖了换钱赎身,好和你在一起。”
害怕老无所依的歌女们大多有几样压箱底的首饰,她们存大笔的银子不方便,往往会把之前恩客们的赏金拿去换两样特别名贵的首饰贴身收着。
陆学年筛糠似的地发起抖来。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楚明轩笑了一下,然而那笑容冰冷到极点,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刚把这个首饰取出来,你就发现了有奸情的信,你刚起了杀心,就有小酒馆里讲故事的人给你提供方案。”
他最后看了一眼崩溃的陆学年,转身走了,轻飘飘地把最后一句话砸到陆学年的头顶:“你被人当枪使了,杀了和你相爱的的姑娘,也害死了另一个爱你的女人。”
如柏赶紧迈步追上了楚明轩,在他们身后,陆学年骤然发出了崩溃的大哭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柏一溜小碎步地追着楚明轩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案子和楚明轩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如柏有种感觉——楚明轩的情绪快要克制不住了。
楚明轩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一句话不说地往前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明轩!”如柏情急之下直接变了称呼。
楚明轩猛地停住脚步。
“大家、大家都是朋友……”如柏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楚明轩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你很好奇我身上发生过什么……对么?”他轻声道,清冷的嗓音里是如柏从没听到过的黯淡哑然。
如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没事,可以说。”楚明轩突然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指指对面,示意如柏跟着坐下来。
“你还记得当初尼罗国遗孤试图毒害皇嗣,用的是什么毒么?”
如柏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就回想了起来:“蕃木蒿。”
对,就是这种毒,当初楚明轩在轿子上还特意让她把名字记下来,说是之后还会用到……
“十二年前,我母妃去世,死因是蕃木蒿中毒。”楚明轩低声道。
如柏猛地抓紧了裙摆。
如柏抬头望向楚明轩,只觉得自己的脊柱一寸一寸地僵硬了起来。
宫里的事她听姑姑零星说过几句,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此时楚明轩猛然提及这样大的事,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幽暗的光线下,在自己模糊的印象里拼凑那桩已几乎要埋葬在岁月中的旧事——
十二年前,作为当今太子生母的宁贵妃因服用下过毒的莲子粥而去世,经过查证,凶手系贵人岳氏。岳贵人曾因嫉妒宁贵妃而多次顶撞,被管教后怀恨在心,最终动了杀意,酿成悲剧。
听到这里,此案的性质似乎只是寻常的宫妃争斗,证据确凿,凶手也早已付出代价被皇上处死,并不存有什么疑点。
然而蕃木蒿这样的毒在黑市上与黄金等价,绝不常见,怎么会在十二年后,又被尼罗国遗孤以同样的手法再次使用?
如果是巧合,那么也未免巧得过分了,可是如果不是,事隔十二年,两个案子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深不见底的联系?
楚明轩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眼神,一字一顿道:“这还不是最巧的。”
“那碗莲子粥……本来应该是我吃的。”
如柏几乎惊得站起来,她问楚明轩:“这事皇上知道么?”
楚明轩面沉如水地摇摇头:“我当时太小了,出了这种事,父皇只会审问宫人,不会来逼着刚刚失去母亲的我回忆事情的经过。”
“当时岳贵人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说她对我母妃积怨已久,早就蓄谋要害死她。”楚明轩的目光在昏暗中看不出情绪,“但是我知道这一切说不通,母妃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每天午后的那一碗莲子粥是做给我吃的,如果真是岳贵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地买通宫人来下毒,她不会连这个最基本的信息都打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