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人是会与整个皇室为敌的,但如果是敌国内奸的话,他这样不分目标不分阵营的杀戮,就都说得通了。”
她转身对楚明轩道:“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请太子殿下立刻禀告太皇太后,让我们对她宫里的人进行全方位的彻查!”
太皇太后宫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晚正在继续。
所有有头有脸、近身服侍过太皇太后的宫人们,不管有没有接触过那份绿豆糕,都被悄无声息地关在了不同的房间里,等待着如柏的问讯。
太皇太后年纪太大,已经睡下了,只留下了宋姑姑陪着如柏和楚明轩。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沈小姐从速查出眉目,尽可能赶在天亮前。”宋姑姑低声道,她跟随太皇太后已有十余年,由于行事小心仔细,一直极得太皇太后宠爱: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兹事体大,传出去容易引得阖宫惊慌,因此最好尽可能无声无息地解决,若是天亮后仍然将这么多的宫人关押着,只怕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如柏安顿宋姑姑暂时去隔壁休息,只和楚明轩一起坐在屋内,一点如豆的灯火横亘在他们中间,幽幽地照亮了二人的面孔。
“现有的这些线索证明我们之前的思路没有错,真凶一定出在曾祖母宫里。”楚明轩低声道,“但是人太多了……这样一个一个地排查下去恐怕根本查不出来。”
如柏翻着手头的资料——那是她向内务府要来的太皇太后宫中所有宫人的典册,厚厚的像一本砖头。
“如果真是敌国的奸细,你觉得会来自哪个国家?”如柏问。
政治上的事情她远不如身为太子的楚明轩清楚,此刻只能指着他想出什么线索。
“与我朝有宿怨的国家,多集中在西域一带。”
楚明轩缓缓道,“但是西域诸国的人,长相与中原人相比有很大不同,他们眼窝要更深陷,鼻梁更高耸,曾祖母身边的宫人我大致都脸熟,从来没见过有这样面相的人。何况这种一看就是异邦人的宫人,内务府也不会放心地派他们来太奶奶宫里。”
楚明轩沉吟片刻,突然,他仿佛想起什么一般,猛地一惊,“除了尼罗国,它地处西域,但是离中原不远,国中有很多人与汉人的长相并没什么分别。但是……尼罗国已经亡国十五年了。”
“而且……”楚明轩忽然想起来了一个致命的细节:“蕃木蒿的原产地,正是在朱州——也就是原来的尼罗国。”
如柏翻动着典册,如豆的灯火在她的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到现在为止,我们不敢说此事一定和尼罗国有关,但起码也算找出了一种可能性。”
她一个一个地看着宫人们的籍贯,“尼罗国当年作为我朝属国,违背盟约,犯上作乱,最终被我朝军队所灭。如果真是有残存的尼罗国人混入了京都,甚至混入了皇室……”
她轻轻打了个冷颤。
“你这样查籍贯,恐怕查不出什么,凶手一定会给自己编一个假的出生地。”
楚明轩接过典册,沉声道:
“我找人查了那个给十一弟下毒的乳母,她宫外的丈夫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欠了一身的债,好几次险些丧命在债主们的手里,最近突然一次性地把账全还清了。她的小儿子之前一直生着重病没钱医治,如今也请了全京城最有名的郎中去瞧——很显然,这个乳母用她的死给她那些走投无路的家人们换来了一大笔钱。”
“除此之外,我的人还查出来,宫宴的前几日,曾见到她出入过曾祖母宫里。”
楚明轩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典册,“一个乳母,哪有钱搞到蕃木蒿那样珍稀的剧毒,是曾祖母宫里的那个凶手给她的。”
“曾祖母宫里,大大小小的宫人有上百名,但是有财力、有人脉的,也就只有十几个有头有脸的姑姑和大丫鬟——有什么办法能测出她们是否是尼罗国人士么?”
三更天,彩玉的房门被人“吱呀……”一声地打开了,宋姑姑温和沉稳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太子殿下请。”
彩玉连忙从床上站起行礼。
她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今天本该是她给太皇太后值夜,谁能想到,傍晚时分她便被关进了自己房中,门还从外面上了锁——据说犯了大错冲撞了太皇太后,要被责罚着禁足闭门思过。
可是彩玉想了又想,着实是想不出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曾祖母说她年纪大了,不喜欢宫里有太多人,得选一些放出去。”楚明轩进来道,“刚好我过来了,就帮她筛一筛人。”
彩玉一惊,面孔霎时间苍白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跪下去,拉住楚明轩的袍角:
“奴婢不愿出宫!奴婢犯了什么错都愿意受罚!只求还能在这宫里做事,奴婢从十岁起就跟着太皇太后了……”
“彩玉姑娘别这样,先起来吧。”楚明轩平静地说,“我知道要给曾祖母留下能把她服侍得舒服的人,所以想了个法子,来决定诸位的去与留——彩玉姑娘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