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就知道了。
蜀汉政府名义上拥有了南中广袤的疆域,实际上,一点产出没有,反而每年耗费钱粮无数;而南中人民名义上拥有了一个政府,却没有从这个政府那里获得任何实际利益。
只有像孟获这样的豪酋蛮王们从中获利无数,世袭为王。
牂牁郡为什么会发生新一轮的暴乱,并且一举攻下牂牁四县,建立起了纯蛮夷的且兰国?其实与孙吴的捣风捣雨关系不大,更重要的,是牂牁豪酋刘胄也不满意现状了,他想要改变。
更别说那些蛮民,都一样,渴望改变。
现实点讲,孟获现在的认知,已经远远超出几乎所有的蛮酋豪酋的思维上限。
所以,当吕凯告诉孟获,南中来了新的鼍龙——魏延的儿子魏六时,着实将孟获惊得眼珠子掉地上摔成八瓣儿的感觉。
南中,本来就已经处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临界状态,这下可好,来了一个纵火烧山的人!
而且这个放火的,还不是普通人,是蜀汉征西大将军南郑侯爷魏延的儿子,是为了报父仇而来的,并且带来了一支南中无敌的精骑悍卒!
孟获感觉自己的头已经很大了,大到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其实在前几天,吕凯这里已经断断续续接到过庲降都督府传来的信报,预判了接下来南中将会大乱,但庲降都督马忠将军却没有要求各地发兵协助庲降都督府,而是要求各地力量自动龟缩、自保,那意思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让人很是不解。
按照过去的经验,有一点星星之火,当立即全力进行扑灭,否则,一旦火起,势必连营,势大而不可制,南中,将会上演再一次叛乱故事。
莫非,庲降都督府有更大的预谋不成?
吕凯是治夷的老人了,他更知道当初诸葛亮丞相“以蛮制蛮”政策的“言不由衷”,和“迫不得已”。
虽然也封了蛮王世袭,也将南中四郡改为七郡,一举将最大的益州郡分拆为三,并且扶持壮大建宁李氏、三江口孟氏、永昌吕氏,已经将这几大豪族所在的郡从传统的蛮族豪酋手中解脱出来,成了蜀汉在南中的压舱石。
在诸葛亮的设计中,蛮族豪酋与汉族大姓,互相纠葛,一环套一环,紧密相连。
如此一来,建宁、昆明、永昌,只要这三郡不乱,真正能搞事儿的,说实话,也就是与孙吴交界地的牂牁和兴古两郡而已。
但是,任谁也想不到的,是南中竟然来了一头鼍龙(鳄鱼的古称)!
魏氏子的入局南中,简直有点虎入羊群的感觉,一举拿下庲降都督府所在地平夷城,获取物资无数,公然举起魏氏大旗,其中更有孙吴势力介入……这一系列因素加持下,南中,就不再是吕凯和孟获所熟知的那个南中了。
二人沉默良久,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人对于永昌这里自然是有充足信心的,但有一点苗头,不要说吕凯的政府力量,单单蛮王三江口的力量,就足以保永昌全郡无事。
但庲降都督府传来的信报却要求各郡龟缩自保,不管外面如何,这里面显然有很多信息可以解读。
执行?
还是不执行?
南中七郡中,吕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永昌是最稳定的一块拼图,当初由雍闓发动的南中叛乱,也就永昌城的蜀汉旗帜一直不倒,最后,将包括孟获等几路叛军全部吸引到这里,给了诸葛丞相集中剪灭的契机。
当初的郡守王伉,和从事吕凯,居功至伟,也因此获得丞相的最高赞誉。
但是,现在,要他们二人将所有力量都龟缩到永昌城里,任外界糜乱,人民遭殃,这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但庲降都督府的指令,也不得不执行,怎么办?
孟获开口道:“老大人,孟获不才,想亲自去平夷城走一遭。”
吕凯吃了一惊,道:“蛮王此去,犹如孤身入虎穴也。”
孟获仰头大笑,道:“老大人莫非忘记了,我孟获,才是南中蛮族中唯一的王!想打我孟获的主意,任他是谁,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不崩掉几颗牙齿,恐怕没有那么好下咽的吧。”
孟获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别看老家伙老了,但在南中,提起蛮王孟获,依然是任何人都必须低头的存在,即便建宁李氏这样的豪族,和蛮王之间,也只能合作,不敢交恶。
“蛮王此去,意在如何?”吕凯这句话出口,其实已经表明了心迹——支持蛮王到平夷城走一遭。
“走一步,看一步吧。某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个魏家子,去试试他的成色也好。最不济,也不能任其将我永昌给祸乱了。想拿永昌作法,先过了孟获这一关再说!”
吕凯连连点头,这样也好,有蛮王孟获去,别的不敢说,至少那些群魔乱舞的蛮族人,也该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另外,见识一下那魏氏子的成色,很有必要。
这魏氏子出手不凡,且与蜀汉有杀父之仇,不去摸摸底细,未来,还真的不好说。若他在南中和孙吴的力量搅和在一起,势必成为蜀汉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