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见一人的痴,文殊院两僧的痴,乃至天下所有正僧的痴,为什么这样一群人却能因着同一个理由而执着?
觉见与觉空,到底谁更靠近佛?是执着于少林的觉空,还是执着于佛的觉见?
他越来越接近众生相了,不是一个人的执着,他将看见众生交织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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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九十一年 四月初八 春 佛诞日
都以为南方大战会使今年佛诞冷清,然而来客虽少了些,佛都仍是人潮汹涌,万头攒动。数万信徒居士或听经,或在佛骨舍利前祈福,摊贩店家日夜无休,无名寺的僧众也出来接待信徒。
一名老迈僧人戴斗笠着袈裟持禅杖走来,步伐稳健,看不出是已年逾古稀的老人。他挤入人群中,向着少林寺方向走去。佛都前往少林的驰道上满是人群,许多人对着少林叩首遥拜,这段路只有五里长,人群已塞到少林寺前一里处。
寺里僧人架起拒马,划清少林寺与信徒的界线。老迈僧人来到拒马前,将斗笠取下,寺僧看了他一眼,忙恭敬行礼,让他进入。老迈僧人回头望了望跪在驰道上的信徒,人群中一名中年壮汉正好抬头,目光与他对上,旋即不急不徐地低头叩首。
老迈僧人微微皱眉,似曾相似的脸,他见过这人吗?他正疑惑,就听寺僧问道:“觉观首座,您要进少林吗?”
觉观点点头,没再耽搁,往少林寺走去,心里一直想着那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面善?
他走入少林寺,相对于佛都的热闹欢腾,寺里格外冷清,大半堂僧皆被派去佛都协办法事,偌大的少林唯有文殊院传来梵唱不止。
他离开首座职位不过数月,如今再回,所有堂僧都认得他,忙上前招呼。
“方丈在吗?”觉观将斗笠交给接待的堂僧,“贫僧想拜会方丈。”
“方丈与诸位首座住持正在慈光塔参拜。”堂僧回答,“还请觉观首座稍待。”
“贫僧已不是首座了。”觉观道,“只是来与方丈叙旧。”
觉观径自向慈光塔走去,他毕竟是前观音院首座,没人拦他。他知道觉见就要动手,加快脚步,不知为何,他一直挂念着方才那名壮汉的脸,隐隐觉得不对。
自从觉见废除非僧不可入堂的规矩,除觉空手下那几名俗僧要人外,少林寺里所有俗僧尽皆蓄发还俗,现在一眼就能分辨俗家弟子与僧人。觉观见着二十余名俗家弟子挑着水桶自地藏院快步往文殊院走去,脚步甚急,溅出不少水来,他心中起疑,走上前在地上摸了摸,眉头不觉皱起。
灯油?
他望向左侧的普贤院,只见院里一队队俗家弟子正提着兵器走动。觉观大吃一惊,施展轻功往慈光塔奔去,方绕过大雄宝殿就听得一声熟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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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前,普贤院里,了通正要往慈光塔去,觉寂领着两名俗家弟子从后快步跟上,喊道:“了通师侄,且慢!”
了通停步回身,问道:“何事?”
话音未落,但见觉寂双手猛地合十。这一合十分用力,拍下时却寂静无声,了通一愣,一股澎湃掌力猛地击中胸口,彷佛一记重拳将他打得离地一尺,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觉寂的阿弥陀掌!
了通闷哼一声,还来不及惨叫,两名俗家弟子已从后抢上捂住他嘴巴。觉寂双掌一推,了通断掉的肋骨尽数插入心肺之中。
“召集普贤院僧众。”觉寂取出觉空令牌交给两名俗家弟子,“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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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院里,了武正要前往慈光塔,路上见着石头了平。了平上前打招呼,了武师承觉如,对俗僧最是厌恶,当下也不搭理。
了平问道:“了武师弟要去慈光塔?不若同行。”
了武并不理会。
了平跟在他身后,正要扬手,忽来一个声音喊道:“了平师侄!了武师侄!”一回头,恰是觉闻来到。
了平放下手,恭敬道:“见过觉闻首座。”
觉闻道:“不若一同前往慈光塔。”
觉闻不仅是了武上司,更是潜心修行,了武对其恶感不重,恭敬道:“是。”
觉见与文殊院三僧早已抵达慈光塔,觉闻与了武、了平、了证同时来到。觉广与觉明分别上前寒暄,偷偷塞了纸条在了证和了武手中,朝站得稍远的了平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退至一旁,背过身暗中展开纸条,见上头只写着六字:“杀觉空,灭俗僧。”
两僧心头大震,望向觉见,只见方丈缓缓点头。觉见望向了平,接着看向觉闻:“觉空首座怎地还没来?”
觉闻也自不解:“普贤院三僧都未到,或许是有事耽搁?”
又过片刻,才见着觉空与跟在他身后的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