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尽,东方隐隐泛着微光,能看清的只有灯笼光芒所及之处。沈玉倾已尽力求快,驿站的人说沈庸辞比他们早了半个时辰走,以夜色与路况,估计差着三四十里。但若等到天亮,快马急驰半个时辰能差上百多里,巴县至播州约六百里,若是沈庸辞一路换马,毫不停歇,中午前便可能抵达播州。
天色一亮,沈玉倾一行人全力催马,毫不停歇。
"玉儿!"楚夫人喊道,"前面就是驿站,得换马!"
沈玉倾道:"马力尚足,再跑二十里!"
换马会耽误时间,他只希望沈庸辞路上被什么事耽搁。
沈庸辞没被耽搁,他却被耽搁了。
"那个人持了令牌要马,我们给了他马,他一上马就杀其他马匹。"驿站店主慌张道,"我们哪能让他行凶,一群人围上要阻止,他武功太好,死了两人都拦他不住,杀了几匹马后就跑了。"
"他走了多久?还剩下多少马?"沈玉倾问。
"不到半个时辰,还剩下八匹马。"
"追!"沈玉倾翻身上马,"你们两个征调民马跟上!"
原本就只带了十个人追击,派了两人押送沈清歌回青城,剩下六个。如果沈庸辞沿路上如法炮制,可以说追不上了。
"玉儿。"楚静昙道,"要么回青城再议,率兵去播州要人?"
沈玉倾摇头。四婶还在播州,如果爹用她威胁四叔,蒙骗五叔作乱,事态便难以收拾了。
爹不可能沿路杀人杀马,这太慢,而且容易出意外。
距离播州还有四百里,沈玉倾来到一处驿站,地上又有三具尸体。
"我们觉得这人可疑,问他什么身份,为什么有青城令牌,他说是太掌门,我们不信,说要请门派的人来验他身份。"驿站的人在沈玉倾换马时回报,"他一怒之下杀人夺马就走,我们拦他不住。"
距离播州还有三百里时,沈玉倾知道沈庸辞没有换到马,因为当地驿站就在门派附近,沈庸辞一时索要不到马匹,又不敢抢马。他估计自己与父亲还差着近百里左右,或许更近点,之后又过三十余里,路上见着倒毙的马匹,沈玉倾只看了一眼就从马尸旁急驰而过。那是驿站的马,极可能是沈庸辞催马太过,导致马匹暴毙。
沈玉倾没有欣喜。一声马嘶,他见到前方一名小队长从马上纵身跃下,马口吐白沫扭身倒毙,沈玉倾只喊了一句:"跟上!"就绝尘而去。
距离播州两百里时,沈玉倾紧皱眉头,离沈庸辞怕还有百里,除非出了意外,否则势必追不上,是要追进播州,还是停下等援军?这会是个重要的决断,一旦判断有误,极可能反而失陷。
楚静昙也察觉追赶不上,高声喊道:"玉儿,等援军吧!"
沈玉倾仍是摇头:"继续追!"
"你要进播州?"楚静昙讶异,"如果你爹先到,会很危险!"
沈玉倾咬牙纵马不语。
※
看见播州城后,沈庸辞一颗心终于落下,回头望去不见追兵,虽然路上有些耽搁,但沈玉倾毕竟没能追上。
他不知道沈玉倾几时会发现自己逃走,也不知道追兵几时会来,离自己多远,但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沈玉倾一定会追来,因为这儿子不会冒黔地落入自己手上的风险。这孩子……虽然被称为绣花枕头,但确实是个遇事能断的,只可惜太过心慈手软。
是自己教得太好,还是他本性如此?
马进了播州城,沈庸辞没有放慢马速,撞倒元宵后未收起的花灯,踏翻摊贩,冲撞行人,一路奔向播州督府。守卫见远远有人骑马来犯,忙高声大喊,不一会,门前门后已聚集二三十人,各持刀枪弓箭,沈庸辞见戒备森严,一咬牙,抽出剑来,高声大喊:"别放箭,我是掌门!"
守卫哪里理他,隔着五十余丈便扬弓搭箭,数十支利箭往沈庸辞身上招呼。沈庸辞猛力勒马,马身人立起来,被扎得跟箭垛似的。
沈庸辞从马上飞身跃起,龙腾剑圈转护在身前,又抢近十余丈,高声喊道:"我要见四夫人!"毫无用处,箭雨丝毫不停,两侧檐顶又涌出七八人,门后不知还有多少人马。
沈庸辞脚踏登云步,忽左忽右,长剑不住兜转,再抢近十余丈,停下脚步,提起内力高声大喊:"不要放箭,我有令牌!有要事禀告!"
领头的队长听他大喊,下令停箭,箭尖都对着沈庸辞,喝道:"你是什么人,怎敢冲闯督府?"
此时督府内外连着左右巷道足有上百人,将沈庸辞围得严实,沈庸辞高高举起沈清歌的令牌,喊道:"我是掌门,这是令牌!"
那小队长上前拿了令牌观看,道:"这不是掌门令牌,是青城令牌,你哪偷来的,想做什么?"
沈庸辞左右张望,忽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讶异道:"太掌门,你怎会在这?"又见马尸与地上箭矢,怒喝,"哪个不长眼的对太掌门放箭?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