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端午那天,一个不冷不热的天气里。谢云襟刚过十五岁生日,金夫子特地为他买了烤羊肉,几天后得了闲,带谢云襟走走,他知道这孩子不喜欢被拘束,困在羊粪堆里太委屈了。
他们在巴都外的奴田散步。奴田是奴隶耕种的地方,每块奴田有不同的主人,守卫监督着干活。在一片肥沃的青稞田旁,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压在一名少女身上,不住手地脱——或者说撕烂少女的衣服。
少女惊慌喊着:“不要!主人,不要这样对我!”
大白天,青稞田里妇人和壮丁仍在除草去虫照料肥田,却无人理会。谢云襟拉了拉金夫子衣袖。
“不干我们的事。”金夫子道,“那女的是奴隶,是他家的物件。”
金夫子上前一步,挡住谢云襟望向少女的视线。
“你做什么!”谢云襟听到一声怒喝,探头看去,一名背着刀骑着马的青年壮汉翻身下马,揪起那贵族。
“这是我的奴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贵族喊着。
“律法规定奴隶只能跟奴隶结亲!”青年壮汉喊道,“你想让她生下流民?贵族不能与奴隶私通!”
“她愿意了才叫私通,我这叫用强!”青年贵族不耐烦,“快放手!”
谢云襟忍不住频频回头,金夫子低声道:“别看,别惹事。”
只见那壮汉仍不罢休,怒道:“你要她就该先替她赎身!”
“这是我家的财产,要打要杀都随我高兴!”
随着渐行渐远,谢云襟再也听不到壮汉与贵族的争执声。
不久后,壮汉骑马经过,显然没发生什么事。谢云襟忍不住好奇,喊住那壮汉:“那个姑娘呢?”
“暂时没事啦。”壮汉道,“不过她是奴隶,没地方跑,早晚会被得逞。”
“你怎么说的?”谢云襟问。他想知道壮汉怎么解决的问题。
“那人是胡根亲王的卡勒,我跟他说要把他睡奴隶的事传出去。这不犯法,但丢人。”壮汉得意洋洋,“看他要不要脸。”
卡勒是萨语王子的意思,萨语中,亚里恩的兄弟与儿子一律称为亲王,亲王的儿子都称为卡勒,是王之子的意思。在萨族规矩里,流民是畜生,奴隶是物品,与奴隶交合不犯法,但就像关内富贵人家睡婢女一样,是很丢脸的事,像是说这人有操畜生的习惯,生下孩子更是丢人现眼。
“你真是条好汉。”谢云襟抱拳作揖,语气中满是钦佩,金夫子一旁瞅着,并未多言。
壮汉去后没多久,六七骑从谢云襟身后越过,谢云襟注意到领头的正是方才意图逼奸奴隶的卡勒。
“那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金夫子道,“这人要惹麻烦了。”
谢云襟似懂非懂,只隐隐觉得不对。又走了许久,那群贵族绕回来,当中几人鼻青脸肿,显然吃了教训。他们和金夫子谢云襟打了照面,金夫子挽着谢云襟手臂假作不知,但领头的卡勒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七八匹马拦着去路。
“大人,有什么事吗?”金夫子问。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贵族问,“要去哪里?是逃亡的奴隶吗?”
“不是。”金夫子忙哈腰点头,眼神戒备,“我们住在羊粪堆。”
“羊粪堆的贱种,踩烂我的奴田!”卡勒举起马鞭,“抓起来,要他们赔偿!”
他们显然是刚被那壮汉教训了一顿,想找人撒气。马匹向前靠来,吓得谢云襟身子一缩,卡勒挥下马鞭,金夫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恭敬回答:“我看前头有人冲撞大人,大人要出气吗?”
谢云襟一愣,卡勒见这老头身手敏捷,也觉讶异。
“如果需要,请借我一把刀一匹马。”金夫子道,“我替大人出口气。”
卡勒猛力抽马鞭,却抽不动,怒道:“我凭什么信你?”
“我把孩子留在这,大人稍候,我马上就回来。”
卡勒将信将疑,他方才带着六名手下去打那多管闲事的壮汉,那人功夫极好,反挨了一顿揍,只怪自己带的人手不够多,想回去召集人手报仇,又怕追不上。也幸好他身份尊贵,是个卡勒,那人不敢太放肆,要不得讨一顿好打。
他当下道:“借你匹马,你去替我报仇,成功了有赏赐。”又指着一人道,“你下马。”
金夫子翻身上马,问:“大人要严惩还是薄罚?”
卡勒怒道:“给他个教训,让他不敢造次!”
金夫子点点头:“别吓着我孩子。”随即驰马追去。
谢云襟拦阻不得,身前身后十二只眼睛盯着他,他觉得害怕,想寻个地方坐下。卡勒问道:“你爹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南方的村子。”谢云襟虽然害怕,但说话时没有颤抖,或许是跟金夫子在一起太久,他越来越会隐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