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从领着一众人站在城墙上,见华山弟子都已后撤,在外围挖起壕沟。
柳余春道:“瞧这模样,是打算跟咱们耗下去?”
李湘波抬头望天:“都八月啦,挨上几个月,入冬天寒地冻,他们撑得住?”
王硕道:“他们是北方人,不怕冻。”
彭天从担忧问:“城里粮够吗?”
柳余春道:“能跟他们耗上几个月。”
彭天从又问:“若是更久呢?”
柳余春道:“这就麻烦了,巴中不是盛产米粮的地方。”
李湘波道:“他们从汉中来,能用水路运粮。九大家几十年没打过仗,存粮都挺足的。”
众人各自踌躇,这华山真打算耗上一年半载?
彭天从心底也没个主意,于是道:“仔细注意,看他们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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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裳在舱房里收拾碗筷,见饭菜动得甚少,问道:“晕船吗?”
谢孤白摇头,顾青裳笑道:“不晕船,那是嫌弃饭菜不合胃口?朱大夫说少些调味对你身体好。”
这几日谢孤白饮食都是顾青裳与夏厉君调理,由顾青裳亲手送来,全程不离眼,就连食材都是两人上船前亲自采买囤着,顾青裳笑称比前朝的皇帝还讲究。
谢孤白道:“就是吃不下。”
顾青裳将碗筷交给随从,回到谢孤白房间,谢孤白见她又来,问道:“顾姑娘还有事?”
顾青裳道:“有件事想问你想法。之前在青城也跟沈掌门和小妹讨论过,沈掌门说他不知道,小妹也说她不懂,问问你意见。”
“什么事?”
“谢先生,你觉得……昆仑共议上是谁没投票?”
“顾姑娘怎么想知道这事?”谢孤白反问。
“我是想,唐门应该有五票支持。诸葛然真是个聪明人,竟然能想出这方法。”顾青裳道,“但却只有四票,点苍方有人倒戈,这人可能是咱们的盟友,说不定能拉拢。”
谢孤白道:“顾姑娘真是心思剔透。”
顾青裳愠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调侃还是真心。”又接着道,“我想师父对这件事也有些想法,但当时急着来青城,来不及向她老人家请教。找着这盟友或许就能帮师父,你说得没错,我得建功才能回去。”
她顿了会,接着道:“我知道我不是够聪明的人,幸好掌门不必是最聪明那个。我只要懂得用人,懂得问就好,所以就问你了。”
谢孤白道:“我是青城的谋士,说的话都是为了青城,这虽不算问道于盲,也算是问路于敌了。”
“青城可是衡山的盟友。”
“如你所言,点苍才刚被盟友背叛。”
“所以也要我自己琢磨。”顾青裳道,“师父也是这样教师弟……”她忽地想到师父从没这样教过她,似乎正如谢孤白所言,师父从没想过把自己当成继承人培养,连尝试都没有。顾青裳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事,师父问她,十五有志,你的志向是什么?
她回答师父自己的志向是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
当时师父是怎么说的?
师父摇着头:“别做师父这样的人,太辛苦。”
她当时以为是成为师父这样的人要学太多,日子会辛苦,后来想,师父几乎从不教她政事,只教她武功与为人处世的道理,相比沈玉倾这样细心栽培的世子,自己于政事上的所知几乎与沈未辰相差无几。
“顾姑娘?”谢孤白轻声将顾青裳从沉思中唤醒。顾青裳察觉失态,道:“我先说自个的想法。”她在书院当教书先生,最不喜学童不说话,自己既然要向谢孤白求教,自要先说些想法让“老师”指正。
“我怀疑是华山。”顾青裳道,“崆峒既然支持点苍转投唐门,二爷是三爷的兄弟,肯定是守诺的人,而且他跟诸葛掌门是故交,没理由背叛。”
谢孤白道:“二爷是分得清公私的人,若他认为出卖点苍能为崆峒谋福利,那就有可能。再说,点苍能笼络二爷,尊师便不能吗?私交是一个人的事,他还需为崆峒数十万子民谋福祉。”
顾青裳讶异:“你怀疑二爷?”
“不是。”谢孤白道,“二爷不会背叛,我想不出有什么条件是衡山拿得出而点苍拿不出的,同样拿得出,二爷就没理由背叛好友,失信可不好。”他停了一下,又道,“除非衡山有我想不到的筹码。”
“徐帮主也不可能。”顾青裳道,“师父不会让丐帮真变成徐帮主的家天下。”
“丐帮的家天下与衡山何干,李掌门何必管丐帮家事?”谢孤白道,“真正的理由是相比衡山,点苍更离不开丐帮,更不会背叛徐放歌。徐帮主在昆仑宫便表示不服,他宁愿得罪衡山也要逼点苍表态,这不像是与李掌门说好的模样。若说他是故意这样说,意图使点苍衡山开战,坐山观虎斗,从中取利,那无论谁赢都不会支持他继续执掌丐帮的计划,他必然得出兵协助一方,既然希望点苍当盟主,何苦多打这一仗?”
顾青裳愣了愣,又道: “唐门不可能,她都接受点苍提议当盟主,更没理由背叛了。”
“恰恰相反。”谢孤白道,“冷面夫人难道不知道这盟主只是点苍傀儡?唐门确实取得盟主权力,点苍也会分他之权,或许冷面夫人不愿接受这结果,表面虚以委蛇。点苍与唐门接壤,点苍过于强盛,唐门必然不喜,倒戈这一票,点苍计划落空,也会怀疑盟友,而且未必怀疑到唐门身上,这比唐门直接支持衡山更好。”
顾青裳讶异道:“难道真是唐门?”
“或有可能。”谢孤白道,“如果冷面夫人预料到点苍会出兵与衡山争夺盟主之位,且失去大义名分。但这取决于冷面夫人认为成为半个盟主的利益大,抑或者让点苍与衡山开战的利益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