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倾打断他的话:“董钊炎、梁慎,你二人两日内拟定战策,以援助衡山、抵御华山为主。常师叔,你注意衡山战情,若有变故,向本掌禀报。”说完一挥手,“退下吧。”
倪砚还要再劝,沈玉倾已起身往谦堂走去,众人只得退下。走至殿门外,倪砚犹有不甘,对沈连云道:“沈堂主,我分不清你是迎合掌门心意,还是你自己真这么想。”
“你不该在掌门面前谈与点苍交好,你以为掌门听不懂?他只是给你梯子,不让你摔着难看。”沈连云道,“你让他更坚定援助衡山的想法。”
沈玉倾离开钧天殿,没唤来轿子,径直骑马前往长生殿。谢孤白还躺着,他本不该打扰谢孤白休息,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日,不想让谢孤白担忧,无论谢孤白问起什么,他只要谢孤白安心养伤。
点苍取下零陵的消息传来,他与幕僚商议多次,不少人都暗自埋怨他不该轻易与点苍绝交。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但他此时真的需要谢孤白拿主意。
沈玉倾抵达谢孤白房间时,朱门殇正为谢孤白施针。谢孤白身上竹筒已尽去,伤口业已缝合。见沈玉倾来到,朱门殇打了招呼,替谢孤白将身上针一一摘下。
沈玉倾有很多话想问谢孤白,除了局势,除了如何应付两面强敌,还包括他肩上的烙印。
一件一件来,沈玉倾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轻声唤道:“大哥。”
谢孤白奋力深吸口气,他要用力吸气才不会喘不过气来。他用很细的声音问:“掌门……有事?”
朱门殇皱眉:“别让他说太多话。”他精得紧,知道沈玉倾不会无故打扰谢孤白,来此必有原因。
沈玉倾道:“我有些想法说与大哥听,大哥听着,若是说错,大哥再纠正。”
谢孤白点点头。
朱门殇点上安神香,知道他们要说政要秘事,并无兴趣,迳自走到门口道:“我守在门外,有事叫我。”
沈玉倾望着谢孤白,从点苍进犯衡山说起,自己声明支持衡山,到武当要求青城撤出船队,零陵陷落,顾青裳求援,自己已命人拟定战策。
“必须救衡山。”沈玉倾道,“少林隔着武当,难以救急,铁剑银卫不出甘肃,唐门观望,武当积弱,若点苍得胜,唐门势必倒戈向点苍,点苍就能徐图缓进。规矩一旦乱了,届时青城即便想自守,北有华山,南有点苍,点苍要酬谢华山牵制之情,青城便是礼物。只有击退点苍,与衡山互通声气,退可保青城,进可徐图他计。”
谢孤白点点头,显然赞同。
“大哥有什么想法?”沈玉倾问。
“发信给点苍华山,说支持点苍,让华山借道驰援点苍。”谢孤白的声音极低,但不妨碍沈玉倾听得明白。沈玉倾不由得一愣,联衡山抗点苍已是定策,谢孤白怎会反要自己支持点苍?若是点苍击败衡山,青城已无利用价值,只会被威逼更盛。
更何况,沈玉倾觉得华山的借道绝非如此简单,更可能意在青城。他相信谢孤白一定另有想法,专注听下去。
“依华山行军路线,在广元、巴中、通州设下伏兵,在嘉陵江布阵应敌,等华山渡河,伏兵切断退路,驻守在襄阳帮的船队不要撤回,直奔汉中后弃船,驻守南岸,在要道口等待。”
“华山远来兵疲,又前后受击,就算突围逃回,走过重重山路回汉中,也会在汉水边受袭,就算没全军覆没,也要十去七八。”
“如此,能重创华山,使汉水以南尽归青城,渡河可威逼长安,顺流可抵丹江口与襄阳帮联合,直指武当山。”
沈玉倾心中突地一跳,谢孤白的计谋比他还狠。
“华山会相信青城?”沈玉倾问。
“信中内容要婉转卑躬,看似因衡山势危改弦易辙,还要拿出相应的筹码。”谢孤白回答,“总有让他们相信的筹码。”
“什么筹码?”沈玉倾问。
谢孤白不语。沈玉倾想了想,猛然惊觉,低声道:“大哥,顾姑娘是小妹的朋友,还是李掌门的弟子,何况这未必有用。”
谢孤白的意思正是要绑起顾青裳送给华山,表明青城见风转舵,支持点苍,借道诱使华山深入,一举歼灭,夺下汉水以南。
“若能助衡山退敌,李掌门或许不会介意。”谢孤白低声说着。
“这也有风险。”沈玉倾道,“若华山识破,一入青城就发动攻击,那就让他们长驱直入了。”
“没有损失。”谢孤白回答,“华山来犯也要取广元巴中或通州,这几处本就要固守。”
“用顾故娘的性命换一个机会,也就是一个机会……”沈玉倾道,“还冒着得罪衡山的风险……”
“没有得罪衡山的风险。”谢孤白道,“没有青城,衡山守不住丐帮跟点苍的夹击,即便少林来援也太慢,衡山需要青城。”
“这不是唯一的办法。”沈玉倾摇头,“也算不上最好的办法,只是个不值一试的办法。”
谢孤白微微点头,道:“现在也不是好办法。”
谢孤白明白,当沈玉倾背上逼父夺权的污名后,他那绣花枕头正人君子的名号就已变色,对一个逼父夺权的人,华山肯定会多些防备,如果他是在沈庸辞死后继位,绣花枕头的名头更容易让人以为他因怯懦而投降。
但这事已是定局,无须惋惜。
他没说的是,对比取得汉水以南,重创华山大军,进而威胁华山武当两大家腹地的利益,用顾青裳换这样的机会并不吃亏,起码值得一试。
他胸口的剧痛告诫他还是别说了吧。
“此策不行,还有别策否?”沈玉倾问。
“查探华山从哪路来,固守城池。”谢孤白道,“冷水滩还在吗?”
沈玉倾道:“蓝副掌门率领精锐,正与点苍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