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茅可不想跟着镇民去避难。
他有粮了,一袋不够,他想着晚些还得回头多取几袋,就是要小心些,别被李景风注意上。
他吃力地搬着那几乎有他半身高的麻袋。手持火把逃难的镇民三三两两井然有序,宛如一条长蛇沿着街道往西而去,他跟着这条长蛇走,来到镇西大院,镇民们出了镇,他却转进了大院里。
没人理他,也没人注意他。
歪斜的大门外映进火光,他转进后院,臭老头对着客房窗户,不知在忙些什么。阿茅将麻袋往地上一甩,骂道:“爷有粮了,不赖你的!你还得靠我养!”
臭老头轻笑一声,道:“我听见啦。外头人这么多,个个欢天喜地的,肯定是劫到粮了,那个李景风真有本事。”
“狗屁本事!”阿茅走上前去。
“你小心些。”
“小心什么?”阿茅刚一说完,脚下像是绊着什么,听到铃铃声响。
是风铃?
阿茅俯下身,地上有条细线,线很细,却坚韧,沿着线头,他摸到一串小铃铛。
“这是什么?”阿茅问。
“牛筋,弓弦的材料。”臭老头回答,他在墙上摸索着。
“你弄这个干嘛?”阿茅骂道,“还不回地窖躲你的祸去,爷还得再搬两麻袋才够你糟蹋。”
“晚上你端回那碗粥挺管饱的。”老头站直身子。阿茅凑过去看,才发现老头将细索一端系在窗格上,另一端系在对面院子的树上,线上挂着许多小铜片。
像是风铃?
“还有得忙呢。”老头忽地皱眉,“你来啦?”
阿茅一惊,回过头去,却不是李景风是谁?天色昏暗,阿茅瞧不清他脸上神色,怒骂道:“你跟着爷做什么?”
李景风迟疑半晌才道:“老伯,好久不见啦。”
老头点点头:“都两年啦。我听说老张被抓了,掌柜的可好?”
“掌柜死了,是冷刀李追杀的,你不知道吗?”李景风反问。
“那不是我的活。”老头摇头,“掌柜的小气些,人挺好的,可惜了。”
阿茅听他们一问一答,两人竟然认识?
“都知道他是好人,为什么要害他?”李景风问。
老头默然不语,拿拐杖摸索着前进,李景风跟在后头。
“帮老头子一把,把这条线系在那边树上。”老头从腰带里抽出一条细丝递给李景风,上头同样串着许多铜片。李景风接过,黑灯瞎火的,阿茅都见不着老头手上拿着什么,李景风也没打火把,看得倒是清楚。
老头把细丝另一端系在廊道扶手上。
“干我们这行的,不会问这么多事。”老头道,“你若想问我是谁主使,我也不知道。”
“你想干嘛?”阿茅听出矛盾,瞪视着李景风。
“飘石是你教阿茅的?”李景风问,“帮上大忙了,要不死伤得更重。”
“绑高点,”老头抚着丝线一端,测量线的高低。李景风把丝线调高了些,问道:“这样吗?”
老头点点头,又拉了另一条丝线交给李景风:“帮我绑着。”
“才两年,就有这身本事啦。你刺杀嵩山副掌门这事闹得人尽皆知。”老人忽地哈哈大笑,“说起来,那日我去福居馆找活,还是你帮我说情,掌柜的才肯聘我。”
“别说这事,我恼着呢。”李景风道。
“有吃的吗?”老头问,“还有许多活要干。”
李景风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是今日带去夜袭的干粮,递给老头。
阿茅怒道:“你们说什么呢,听不懂!”
“我们在叙旧,李兄弟跟我是老朋友了。”老头接过干粮,撕了一半递给阿茅。
“前辈不走吗?”李景风问。
“这有个密窖,藏在里头没人会发现。”老头笑道,“我瞎眼,跟不上你们,只是拖累。”又道,“现在分粮,你待在这,出了岔子怎办?还是去顾着吧,什么话晚些说不迟。”
李四两与王猛都受伤,高裕先走了一步,确实需要有人顾着,李景风嗯了一声,道:“我晚些再来。”
他正要离去,老头又道:“还有件事,你们别只顾着逃,分粮若有剩余,把那些粮车和空车都堆到我家门口来。这是往镇西的路,塞住了,他们要绕过就得费些功夫。”
李景风深觉有理,道:“明白了。”
李景风离去后,阿茅问道:“你怎么认得这蠢货?”
“之前在巴县干活,碰过面。”老头道,“屋里也要布置,幸好你来了。”
阿茅忍不住问:“你弄这些干嘛?”
老头道:“敌人进来了,我听得见。”
“听见了又能干嘛?”阿茅骂道,“你是瞎的!”
李景风回到镇门口,点苍的粮车已被分走大半,空出的马匹车辆由李四两指挥,将伤兵放上空车拉走。王猛也上了车,李景风让他先走。
分粮过了子时,镇民们已去了九成,李景风攀上高处,远远眺望,见远方似乎有火光闪动,咦了一声。李四两纳闷问道:“怎么了?”
“有火光!”李景风从屋檐上跳下。
“点苍追来了?”李四两惊道,“这么快?”
“我去瞧瞧!”李景风寻匹马往镇外奔去,只见十几匹马领着车队远远而来。
怎么是车队,不是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