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天,即便北方严寒,也已到了回暖时分。杨衍饿得太久,脚步虚浮,天气转暖,衣服贴着身子,走着走着只觉全身盗汗,冷一阵热一阵极不舒服。
他自忖路上见着了野鸟也打不下来,只盼能找着一只兔子,最好是不怕生的,让自己一刀痛快了结。没兔子,有个鸡羊也是大餐,就算是只松鼠……关外有松鼠吗?管他的,杨衍心想:“有吃的都行,蛇狗狼鹤,一概不禁。”
杨衍瞧见野雁飞过,还是算了吧……找水源或许更好,有水源的地方总有动物聚集,如果有大点的河流,说不定还有鱼。
他忽地见着草丛中有什么东西窜动,细看之下,果然细微的晃动,还听到窸窸簌簌声响。他伏低身子,尽力屏住呼吸,企图找到那只野味。
那是一只……什么?老鼠?怎么没有尾巴?瞧着模样……挺可爱的。
管他的,老鼠好捉。杨衍蹑手蹑脚走向那只正啮咬着草根的无尾鼠,抽出野火,打算来个一刀两断。他摒住呼吸,逐渐近至不足两丈之处,杨衍猛地跃起,一刀劈下。
这一扑惊动了那畜生,老鼠慌张扑出,这刀落了空。杨衍哪容它逃脱,转身又是一刀。
偏了!那老鼠深深明白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向着草原深处快速奔驰。杨衍追了上去。原来老鼠跑这么快吗?只见那老鼠左一扑右一跳,曲曲折折,目标又小,杨衍连挥刀都无从着手。
不信你这畜生跑多快!杨衍猛地加速,直追上去,觑准目标,正要一刀劈下,忽地一道黑影掠过眼前,杨衍一愣,顺着看去。
一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狐狸叼着犹在挣扎的老鼠,齿尖陷入老鼠腹部,鲜血顺着长嘴流下。狐狸奔到四五丈外,回过头来,耳朵竖得老高,一双贼眼看着杨衍,像在问杨衍刚才忙乎啥?
娘的,到手的耗子飞了!杨衍不由得大怒。他方才一阵急奔,体力消耗不少,不住大口喘气,盯着狐狸看。这狐狸大多了,要能捕到,两三餐都有着落。
那狐狸也盯着他,见他不动,转头就要离开。杨衍怕猎物逃跑,顾不上喘气,发足抢上,狐狸见他追来,加速奔逃,杨衍急忙追上。
操娘的,跑不过狐狸啊!
杨衍又急又怒,孤注一掷,将野火掷出,刀如一道黑色惊雷……斜斜地插在草地上。杨衍拾回野火,席地而坐,喘着气,又是丧气又是懊恼。
只得继续找吧,杨衍歇口气就站起身。这要让他抓着一只老鼠,毛都不拔他也能生吃了。他又走了一阵,只见到一些飞鸟,又望见远方有棵大树,孤伶伶的引人注目。
杨衍也不知要往哪走,就朝着大树走去。那树不远,不过离着两百余丈,一路平坦,杨衍走到近处,只见树下隐隐约约趴着只畜生,看不清楚,杨衍“咦!”了一声,心中起疑,快步奔上。
那畜生越来越清晰,一只狐狸,一只鹿,还是……
都不是,杨衍终于看清,那里有许多畜生,或者说,畜生的尸体。
杨衍大喜过望。这些几乎都是没见过的飞禽走兽,一只有驴耳朵的羊,一只体型略小的鹿,狐狸他认得,刚才还见过一只,这里躺着两只,还有两只猞猁跟两只叫不出名字的大鸟,瞧那双长脚跟黑色长脖子,或许是鹤?还有一头大熊,比在山上遇见的那只壮硕多了。
他还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杨衍低头看去,在这些猎物周围,有几堆味道浓烈的兽粪。显然是有人特意安置好的。
就算无视这些畜生身上的箭伤、刀伤,杨衍也知道这必是别人的猎物,毕竟连血都放干了。这数量不是一个人能捕猎的。杨衍见黄土地上有稀薄但众多的马蹄印子,王红当真没说错,这附近果然有部落,这些猎物应该是部落围猎所得,暂时安放在这。
这也可能,毕竟都五月了,就算是北方,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树荫底下好遮凉。但竟连一个看管的人也没有,忒也心大,还是说,附近就这个部落,不用防贼?
杨衍又看那棵大树,树皮上平视的位置刻着一把尖锋朝上的匕首,匕首顶端支撑着……那是什么?一条横线,是一把匕首支撑着一根左右对齐的木头吗?许是五大巴都谁的旗号或印记,宣告这些猎物是他们的。
在树后,杨衍又见到三十来个大小不一的皮袋子,装着各种粮食,主要是黍跟一种长得非常像麦子的谷物,以及一些认不出来的豆子、草、蔬菜。还有五六个密封的皮囊……杨衍掂了掂,估摸着是酒,揭开盖子,果然一股浓郁奶香混着酒香冲鼻。是奶酿的酒?这还是第一次见着。杨衍闻味道都要醉,显然是烈酒。他不是贪杯之人,将皮囊拴紧放回原位,打亮掌张望,没见到半个人影,连炊烟也不见,更不用说村庄部落。
这些难道是他们围猎时携带的粮食?
照常理,杨衍可以等上一会,等猎人们回来,向他们索讨,必要时花点银两买。杨衍摸了摸怀里,他向来穷困,银两也没多少,只摸出三四钱碎银,是他从昆仑宫带下来的全部家当。可这里是蛮族地界,王红又叮嘱他别进部落,要是遇着蛮族,人生地不熟,说错话便有杀身之祸。
杨衍自忖不是伶牙利齿的人,怕说错话,想了想,回去找王红会合又担心一回头这批人便取走猎物与谷物,也不知部落在哪,只怕不在左近,要到哪找人去?
至于躲在暗处,跟着这群人回部落,就算自己跑得跟马一样快,这地形只怕也躲不了。
他左思右想,肚子又饿,心想:“反正王红也要找村落,不如先拿只畜生回去垫垫肚子,进了村再解释。”
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杨衍看了看,谷物一类自己没有锅碗瓢盆,煮食不易,羊、鹿肯定搬不回去,除非割条腿带走……猞猁像猫,他吃不下口。吃一只狐狸倒是可以报一鼠之仇,但拿走这么大的猎物过于托大。他掂了掂手上的碎银子,虽不知蛮族物价,这几钱银子买只大鸟应该敷余。
他将银两连同钱包放下,怕对方没发现,特意放在那只大羊身上,他身上披着山洞中王红给的短袄。内里仍是旧服。于是撕了一块下摆,用钱包压住布条使之更显眼,然后提起一只大鸟,循着原路回去。
杨衍可得意了,料来王红狩猎也讨不到什么好。时辰还早,他也不慌忙,到了约好的路口,等着王红回来。
他也不干等着,先去附近拾捡柴火,拔去鸟毛。他不是善于烹饪之人,想起武当山上李景风为他们做饭的模样,有样学样,只是手上没厨具,附近也没有水源,只得斩了鸟头鸟爪,掏出满是血水的内脏,架了烤架烤起大鸟来。
那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或许也不香,只是杨衍饿过了头,心底念着王红快点回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杨衍终于见到王红自远方走来,垂头丧气,显然一无所获。又见她猛地抬头,似是闻到香气,脚步快了几步,又强自忍住,慢慢走过来。杨衍不由得洋洋得意,等王红走近才假作镇定:“回来啦,打到猎物没?”
王红道:“见着一只獐子,没抓住,还有几只兔子,都给跑了。”
“贼娘皮!”杨衍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