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明不详指指右边的道路,“共议堂不远了。”
一行人往右转去,遇着一个丁字路口,明不详指了左边。刚走出一段距离,彭小丐听得风声响动,吃了一惊,忙喊道:“小心!”
他担心若是闪避,弩箭会射中后方的杨衍等人,忙挥刀抵挡。可弩箭来得又快又急,这通道又不容他放开手脚,架拦不住,“噗”的一声,右胸中了一箭,幸好这箭射中时尾端被他刀锋扫了一下,力道偏斜,入肉不深。
与此同时,彭小丐听闻后方也有破风声,心中一惊,原来后方也有埋伏。只听得“锵锵”几声,弩箭都被击落,彭小丐也没心思分辨,忙喊道:“退回去!”
彭小丐一面舞刀一面后退,他手上火把直是活靶,一箭又一箭朝他射来,幸好后方有人支持,才不至于前后支绌,只是手臂和腿上几处划伤仍是难免。
四人快速退回丁字路的岔口,躲了起来。杨衍见彭小丐胸口插着一箭,大吃一惊。只见彭小丐一把将箭拔出,怒道:“操他娘的,好一群狗崽子!”说完将弩箭丢在地上,一脚踩折箭杆,他方才一阵急舞,此刻气喘吁吁。
打从潜入昆仑宫后,彭小丐先是与铁剑银卫激战许久,进入密道后又与刺客交战,几乎没好好休息过,体力消耗甚剧,若非如此,也不会中这一箭。
“你们有没有受伤?”彭小丐问道。
杨衍道:“多亏明兄弟,我们没受伤。”
彭小丐见明不详手上提着一条锁链,正是他那把怪异兵器不思议,想来是他在危急时甩动铁链,护住了杨衍与李景风,不由得赞道:“真是好兵器,正好派上用场。”
“接着怎么办?”杨衍问道,“他们有弩箭,这样前后夹击,闯不过去,咱们绕路?”
“绕路可以,只是费时。就算绕路,若有其他相似路口,可能也有弩箭埋伏。”明不详道,“反之,若是能从这里闯过,后面就不见得还有弩箭了。这条路短,我们还来得及退,换一条路若是长,前后被封死,只怕要退就难了。”
彭小丐知道他说得有理,不由得陷入沉思,道:“这通道我施展不开,不好闯。”
杨衍见彭小丐苦恼,转头问道:“明兄弟,你有办法吗?”
明不详道:“若是只一边有敌人,我用不思议掩护你们还容易,但是被前后夹击,这就有些难了。就算我能抢到他们面前,”他摇摇头,“我不杀人。”
彭小丐愠道:“这当口是苍生之难,杀生戒也得看情况!”
明不详仍是摇头道:“我不杀人。”
彭小丐听他语气坚决,又听杨衍劝了几句,明不详仍不答应,知道不能勉强,于是道:“那只能绕路,碰运气了。”
李景风忽地问道:“这弩的射程有多远?”
彭小丐不料他有此一问,回道:“这是轻弩,顶多百步,多半不超过七十步。”
李景风点点头,又问明不详:“你说不想我们死,我能信你吗?”
“能。”明不详回答,语气平稳,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护着彭前辈往左边去,若追着弩手,彭前辈就动手。”李景风道,“我往右边。杨兄弟,你跟在我身后,若是闯过了,别让他们逃跑。”
杨衍听他要冒险,忙道:“太危险了!”
李景风道:“应该能成。”说罢走到路口,说道,“等我信号,一起出去。”
彭小丐狐疑道:“景风小弟,你莫逞强,绕路便是。”
李景风摇头道:“彭前辈信我。”又道,“杨兄弟,跟紧点。”
彭小丐见他神情认真,似乎真有把握,当下半信半疑,又见明不详已走到路口左端,显然是信了李景风,只得跟上。
只见李景风猛地闪身出去,将火把向右边路口远远掷出,随即缩了回来。
“唰”的一声,两箭闪过。李景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彭小丐见他气定神足,这一口气绵密悠长,呼吸之间却是断断续续,甚是古怪,知道是高深内功,不由得好奇。
未及细问,只听李景风喊道:“动手!”说罢猛地向右转去,杨衍紧跟他在身后。彭小丐吃了一惊,明不详也已窜出。只见他将手上不思议甩动成圈,护在身前,将来箭一一挡下,当真滴水不漏。彭小丐手持火把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是顶尖高手,几个起落后便见前方有五条人影,前二后三,前蹲后站,架弩射箭。五名弩手没料到对手来得如此之快,吃了一惊,忙搭弓架箭,第二轮射出,只在明不详身前闪出几点火光。弩手忙四散逃走,彭小丐大喝一声,掷出火把,着地向前滚去,手起刀落,将五人一一杀除。
另一边,杨衍跟在李景风身后。只见李景风猛一踏步,长剑抖动,在身前挽出漫天剑花,将来箭一一击落。这是龙城九令中的“一骑跃长风”,长剑护在身前,用以突围最佳。李景风这一踏往前冲了三丈,他之前将火把掷在通道里,火光虽弱,以他眼力早已看清敌人所在。一冲三丈眼看力竭,李景风却不停歇,又一顿足,身子再往前窜,竟连气也不换。杨衍在他身后追赶得有些辛苦,还未追上,前方“哇哇”几声惨叫,已有三人死于李景风剑下。杨衍这才赶到,手起一刀杀了一人,正要去追另一人,李景风电闪般一剑,已杀了对方。
杨衍目瞪口呆,讶异道:“景风兄弟,你……你武功怎么变得这么好?”
“你在哪练的功夫?”彭小丐虽未亲眼见着,但李景风竟能在这狭窄通道内突围,用的还是与自己同样施展不开的长剑,他与杨衍一般诧异,“都说英雄出少年,可这少年英雄未免也太多!你跟明兄弟、沈姑娘都有与年纪不相符的本事。”
“天叔,你说我天分好,莫不是安慰我?”杨衍道,“差着好大一截呢!”他每次见李景风,李景风功夫都有飞跃般的进步,之前差距已经颇大,现今更是望尘莫及,相比之下更觉自己本领低微。
“我练功的地方不能透露。”李景风歉然道,“我在练功时……发生了一些事。杨兄弟,等出去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
一行人再度上路,绕过一个弯,领在前头的彭小丐“咦”了一声,见着一人靠在墙壁上,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二爷?”彭小丐认得这人,却不是齐子慷是谁?不由得惊呼一声,忙抢上前去。
杨衍听彭小丐一声喊,眯着眼望去,这才看清齐子慷,也急忙上前,喊道:“二爷!”
齐子慷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勉力张开眼,见着彭小丐与杨衍两人,更是讶异,不由得打起精神。他看见杨衍,低声道:“孙……才?你……你又是谁?”彭小丐外貌变化甚大,齐子慷一时认不出。
“是我,彭天放!二爷,多年不见啦。”彭小丐道。
“怎么……成了光头……又剃了胡子?”齐子慷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早就来了,躲着你呢,没想害了你。”彭小丐黯然道,“都是蛮子害的!”
“孙才……”齐子慷叫道。
“二爷,我不叫孙才,我叫杨衍,是天叔的弟子。”杨衍想起这几天颇受齐子慷照顾,加上齐子概的恩情,不由得难过。
“我……你……唉……我就觉得你古怪,却没查出破绽……”齐子慷笑道,“我派王红监视你,你倒是连她也……也瞒过了。”
“二爷让王红监视我?”杨衍甚是讶异,骂道,“那臭婊子笨得要死,哪能看得住我!”
“彭大哥……这事……你们……勾结蛮子?”齐子慷问道。
彭小丐皱起眉头,沉声道:“二爷,我能替我爹丢这个脸吗?”
齐子慷点点头,显是信了,又抬起手,指着李景风与明不详两人问道:“这昆仑宫……能混进这么多人……当真……合该……出事。你们……你们又是谁?”
“明不详,少林弟子,见过二爷。”明不详道。
“二爷……”李景风知道他是三爷的兄弟,眼看他重伤将死,甚是难过,道,“我叫李景风。”
齐子慷那本已失神的双眼猛地精光一聚,讶异道:“你……你就是慕海的儿子?”他一口气转不过来,剧烈咳嗽,彭小丐忙将他扶起顺气,谁知手刚放上他后背,就摸了一手湿漉漉的血,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你爹……老三……说过没?”齐子慷问道。
“去年除夕,我在戚风村见过三爷。”李景风黯然道,“我爹的事,他说要二爷开口才能说。”
齐子慷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跟子概说……没什么……好瞒了。”他说完这话,不住喘息,眼看已是油尽灯枯。
杨衍忙问道:“二爷,我师父玄虚道长,还有其他掌门在哪?”
齐子慷目光涣散,神智不清,喘了许久的气才回道:“玄虚道长……仙逝了……”
杨衍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他本恨玄虚不教他武功,听说玄虚身亡,又忆起师父过去种种照顾。除了要自己放下仇恨,玄虚实是待自己不薄,杨衍不由得眼眶一红,低声道:“师父……”
“其他掌门……都……找路……出去了……”齐子慷伸手指向左边岔路方向,“那……”
这句话尚未说完,手已软软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