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条人影可不正是李景风与明不详?只见李景风拳脚翻飞,攻势凌厉,杨衍又是讶异又是惊喜,半年不见,怎地这兄弟武功竟是突飞猛进?他眼见李景风要抽剑,忙抢上将两人隔开,喊道:“别打了!”
此时被打倒在地的铁卫并未全数昏迷,犹有几人起身要杀,另有几人起身不得,连滚带爬,不住呼喊援兵。彭小丐将余下几人打倒,喊道:“什么时候了,还内讧?有什么话逃出去再说!”
李景风怒目而视,喝问道:“明不详,你又搞什么鬼?!”
杨衍急道:“跟明兄弟没关系!真跟他没关系!”
李景风半信半疑,问道:“杨兄弟,你怎会跟铁剑银卫起了冲突?这里闹哄哄一片,发生什么事了?”
杨衍一下子也说不明白,反问:“你们怎么来了?”
明不详道:“我躲在那间密室里,一直找不到你们。”
杨衍回头望去,见方才阻挡去路的石壁翻开一道暗门,里头黑漆漆一片,心想:“明兄弟当真躲在密室里。”又问李景风,“李兄弟你呢?”
李景风指着一旁茅房道:“我从那边来的,那有路出去。”
彭小丐听说有出路,忙问道:“出路在哪?”
李景风推开茅房门,道:“这里。”
彭小丐走上前去,只见茅房里头原先摆放粪桶的地方塌陷一个大坑,口子约摸两尺宽,勉强够一人出入,下头似乎颇为宽敞。他虽是心中千般疑问,但此时状况危急,不容多问,只道:“有什么事脱险了再说。李兄弟,带路。”
李景风点点头,道:“下面有些脏,小心点。”说着伸足在洞口四周踹了几下,将周围秽物清理干净,又将洞口弄得稍大些。杨衍这才察觉李景风外衣与裤子沾了不少秽物,方才闻到的味道便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明不详道:“杨兄弟,帮个忙。”说着走向倒在地上的铁剑银卫,杨衍快步跟上。明不详挑了个被他打昏的银卫,褪去衣裤,杨衍以为明不详是替李景风找替换衣裤,心想:“明兄弟也是细心人,希望李兄弟跟他的误会能早些化消。”于是道:“多拿几件,指不定用得上。”
明不详轻轻“嗯”了一声,道:“我也这样想。”
那些尸体多半浑身是血,衣服又有破损,穿上只怕更招人怀疑。没死的铁卫多半逃逸,只有几个被李景风与明不详打昏的银卫还有干净衣裤,两人赶忙脱了他们的棉袄跟裤子,收拾了四套衣裤。
李景风往坑中一跃而下,抬头喊道:“快下来!”杨衍学着他纵身跳下,脚下踩到什么软软的事物,鼻中闻得一股恶臭,知道这一跳,踩了个万两黄金,连忙退开,却又绊到一个木桶,原来是掉落洞中的粪桶。
他伸手接过明不详递来的衣裤,明不详和彭小丐也陆续下来。杨衍借着洞口微光环顾四周,原来这洞穴底下竟是一处通道,一端是死路,另一头不知通往哪里,料是传闻中的密道,也不知李景风怎会从这密道中走来,又是怎么找着自己的?
李景风点了火折子,道:“跟我来。”径自往前走去。那通道高约九尺,伸手便能摸着顶端泥土,八尺宽,两人并肩便有些拘束。杨衍怕李景风又与明不详争执,跟在他身后,彭小丐压后以防追兵。
火折子光线昏暗,杨衍扶着墙壁前进,幸好两侧狭窄,不怕走岔了路,只是空气不流通,不免气闷,问道:“景风,要不要先换衣服?”
李景风摇摇头道:“前面有个地方宽敞些,我在那里换就好。”又问,“杨兄弟,你看得见路吗?”
杨衍道:“还行。”
他说还行,其实只能看清前方那点火光,得扶着墙壁行走。片刻后,杨衍突然摸了个空,又见李景风绕过弯去,感觉周围似乎宽敞了些。
“等我一会。”李景风走至一处,将火折子凑上,周围顿时明亮起来,原来竟有灯座。他又走至另一处点灯,靠着两盏油灯照明,这才将火折子熄灭,杨衍方才稍稍看看清自己置身在一块大空地中。
“还有灯吗?都点了。”彭小丐问。地底下一片漆黑,只靠两盏油灯着实看不清周围。
李景风道:“太亮,怕被人发现。”
彭小丐讶异问道:“地道里头还有别人?谁?”
李景风摇头:“不知是谁。”
杨衍将衣裤递出,道:“先把衣服换了吧。”
李景风道谢接过,走到暗处更衣。
彭小丐与明不详一左一右,沿着墙壁摸了一圈。彭小丐问:“这里有其他通路?六条?”
李景风道:“这底下可复杂了,我迷了老半天路。彭前辈,上头发生什么事了?我听着好大动静。你们怎么会在昆仑宫?”
彭小丐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这俩小子真他娘的有本事,这都摸进来了!”说完席地而坐,道,“刚才一阵好杀,先喘口气,你们把话说清楚,免得一头雾水。”
方才逃命时连番激战,杨衍与彭小丐早已精疲力尽,这时方才松了口气,便觉疲倦。杨衍倚墙坐在地上,道:“先从我跟天叔说起吧,那一日我们分开,遇着了夜榜的人……”
李景风听说他们也遇到夜榜,“喔”了一声,却未插嘴。杨衍把如何与夜榜合作,如何混进昆仑宫,如何成为二爷的杂役,埋伏失败,借着挑粪混到共议堂附近埋伏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共议堂被炸毁,九大家掌门全数罹难。
“你听到的那声巨响就是共议堂炸了,严非锡和徐放歌那两狗贼都死了。”杨衍说道。
李景风听说共议堂炸毁,不由得惊呼一声,道:“九大家掌门都死了?”
杨衍道:“那些人死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连累了二爷……”他说到这,突然想起师父玄虚也在其中。玄虚虽对他报仇百般刁难,但对他着实关心,意外惨死,他也不禁恻然,又道:“不过还有一个跑出来,就不知是哪家掌门。”
“青城的沈庸辞。”彭小丐道,“夜榜找上咱们根本不是合作,是要找替罪羊,操!”
李景风急道:“九大家掌门都死在这,这不天下大乱了?”
杨衍道:“哪一家没死过掌门?只是今天赶巧,一锅端罢了。”
彭小丐摇头道:“这次不同。昆仑宫出了这事,九大家肯定要有些风波。”
李景风显然也觉得大大不妥,望向明不详,神情戒备,问道:“你又是怎么到这来的?”
明不详道:“我五天前来到昆仑宫,寻了机会进来,但找不着杨兄弟与彭前辈,只得躲在密室中。”
杨衍道:“你真躲在密室里?你怎么混进来的,又怎么找着密室的?”
明不详道:“我观察了铁剑银卫几天,偷了他们的衣服混进来。我在少林读过机关学的书,懂得一些门道,找着一间闲置的密室,就躲了进去。”
彭小丐道:“昆仑宫的密室几乎都被找着了,只是这些密室多半位置偏僻,相互独立,不好利用,所以闲置。你竟能找着,真有本事。”
明不详道:“只是侥幸。”
彭小丐笑道:“若是侥幸,你的侥幸也太多。本事就是本事,不用谦虚。”转头问李景风道,“你又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也懂机关学,找着了密道?”
李景风摇头道:“不是,我压根不知道你们在这。”
杨衍见他神情凝重,显然正在思考一桩难题,于是问道:“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那怎么来了?那日分开后,你去哪了?”他想起在昆仑宫听过的消息,又道,“青城对你发了通缉,你知道吗?”
九大家的通缉文书发布各地,杨衍两个多月前就听说这事,只道他们嫌弃李景风身世不好,拐带沈未辰,坏了她名节,所以发出通缉,对九大家的鄙夷又多了几分。
李景风先是一愣,讶异道:“青城通缉我?”随即怒目瞪向明不详。明不详脸色一派祥和宁静,对李景风的怒目视而不见。杨衍知道李景风想起明不详伤了沈未辰之事,怕他动手,见他并未发难,稍微放下心来。
李景风知道此时不是与明不详反目的时机,暂且将怒气压下,稍稍整理思绪,这才道:“那日我离开后,先送沈姑娘回天水疗伤。与你们相同,我也遇着夜榜。”
杨衍讶异道:“你也遇着夜榜?”
李景风道:“他们想拉我入伙。可我觉得你们说的人与我见着的夜榜人行径颇有些不同,那些人可比你们说的周密多了。”
彭小丐“咦?”了一声,杨衍转头望去,这下是彭小丐眉头紧锁。他正要发问,彭小丐道:“接着说。”
李景风道:“夜榜招我入伙,我拒绝了。一路往西行,经过戚风村,已将近除夕,我特地耽搁了一下,与三爷见了一面……。
杨衍喜道:“你见着三爷啦!他可安好?小房妹子可好?”
李景风道:“三爷跟小房都很好。我跟三爷聊了一晚,三爷给了我……给了我不少关照。”杨衍听他含糊其词,也不知隐瞒什么。又听李景风接着道:“拜别三爷后,我来到胡沟镇。上山没遇着什么困难,此后就一直躲在昆仑宫后山练功。”
杨衍问:“不是说昆仑宫后山没有人烟,尽头是一处绝路?你在哪练功?”
李景风道:“我练功的地方是在一片山壁中间,得攀岩下去。具体在哪我不好说,要到那也不容易。”
杨衍见他隐瞒,心知是秘密,不便探听。彭小丐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找着密道的?”
“你们记不记得,十几天前下过一场小雨?”
甘肃气候干冷,向来少雨,那天春雨初至,格外寒冷,杨衍有印象,点了点头。
“那时我正在练功,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怪响,出去一看,捡着一只铁钩。”
“铁钩?”杨衍疑惑,“哪儿来的?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