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昆仑共议

天之下 三弦 18308 字 7个月前

“不用了,现在这时节,大伙都在忙。一事不烦二主,“齐子慷问杨衍道,“孙兄弟,劳你大驾可好?”

杨衍忙道:“不敢……好!”

这人是齐子概的兄长,齐子概对他有恩,杨衍最是爱屋及乌,对二爷天生就多几分好感,又见对方客气,更是敬佩。

齐子慷笑道:“那好,我还有些事,你们在书房门口等我一会。”

这是杨衍第一次进入昆仑殿,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圣地终身无缘踏入。大殿是盟主接待使者的地方,转入殿后,又有许多楼宇房间,多半闲置着。

杨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些古怪的石壁,前后无出口。那银卫见他东张西望,喊道:“别乱瞧,小心挖你眼珠子!”

杨衍应了几声是,又转过几个回廊,到了一间大书房外,与那银卫站在门口等待。

※※※

彭小丐在库房附近徘徊许久,始终想不着潜入的办法,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看就要到宵禁时间,届时守备更加森严,他只得赶回霍勋房间,见霍勋还没回来,那猞猁早被人放了出去,窗口大洞依然,彭小丐将钥匙放回原处,这才离开。

他回到房中,正自懊恼,又不见杨衍回来,思来想去,唯有趁下次开库房时进入寻找,但要怎么带出,又是麻烦。正踟蹰间,目光一瞥,见床头叠好的棉被有些凌乱。他出门前棉被叠得整整齐齐,不曾动过,不由得起疑,顺手一掀,棉被下凸起一块黑乎乎的事物,却不正是他那把惯用的黑刀?

※※※

杨衍直等到误了宵禁时间,中间几次想离去,那银卫都道:“你走了,等掌门回来,我跟他一起搬这柜子吗?”

杨衍无奈,好不容易等到齐子慷回来。齐子慷见两人站在门口,开了门锁,指着一块空地道:“放这吧。”

杨衍把柜子放定,正要告退,齐子慷忽道:“你叫孙才是吧?”

杨衍忙低头道:“是。”

齐子慷道:“你留下。”又对银卫道,“你先下去吧。”

那银卫恭敬告退,杨衍心想:“留我做什么?”他心下疑惑,不敢抬头,用眼角余光去瞥齐子慷。只见齐子慷走到书案前,打开抽屉取出什么东西。

忽然又有人敲门,道:“禀盟主,有九大家掌门到胡沟镇了,明日便要上山。”

齐子慷点头道:“知道了。”

那人离去后,齐子慷自言自语道:“忘了问是哪家,罢了,八成是老严,他离得近。”

杨衍听到严非锡,心中一动。

“你说你叫孙才?”齐子慷问道,“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杨衍抬头望去,可不就是自己亟欲寻找的那颗针球?这针球怎会落在二爷手上?他不由得惊疑交加。他心中虽不踏实,仍低着头,眯着眼道:“是小人的东西,被管仓库的王姑娘收走了,怎会在二爷手上?”

“我听说仓房那边下午起了争执,招了人来问。那姑娘收了你的东西,我让她交出来,本想找人转交给你,这么巧就遇上了。”齐子慷将针球递出,“拿去。”

杨衍大喜过望,“多谢二爷!”弯腰恭敬去取。齐子慷指尖一拨,针球往手肘弹去,杨衍一把抓空,忙探手去够。齐子慷见他欺进,右足扫中杨衍膝弯,杨衍“哎呦”一声,正要摔倒,齐子慷当胸一把揪住他衣领,这才稳住身形。

“你会功夫?”齐子慷狐疑问道。

“以前村里有个卖把式的老拳师,跟着学了几招。”杨衍道。

“叫什么名字?”齐子慷问。

杨衍本是随口胡诌,没成想对方竟追问。他虽聪明,但江湖阅历少,这几个问题来得突然,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只得现编:“呃,叫……叫什么来着?大家都叫他,彭老……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说起师父,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玄虚,反倒是彭老丐与彭小丐父子,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连忙换了个字。

齐子慷见他支支吾吾,疑心更重。杨衍见齐子慷面露疑色,忙道:“村里人都这么叫的。”

齐子慷上上下下打量杨衍,看他眯着一双眼,眼皮底下隐隐透出一丝红色,道:“把眼睁开。”

杨衍忙道:“我打小就是眯眯眼,睁不开。”

齐子慷道:“有多大睁多大。”

杨衍不敢违逆,把眼睛稍稍睁大一点,齐子慷伸手拨开他眼皮,拨开左眼又拨右眼,见他一双眼通红,“咦?”了一声。杨衍心说要糟,只道身份已被识破,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齐子慷问道:“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杨衍听他似乎不明就里,忙道:“小时得了眼疾,落下病根,从此眼睛就红着了。”

齐子慷问道:“怎么遮遮掩掩不给人看?”

杨衍知道糊弄不过去,念头急转,道:“我……我这怪模样总吓着人,平常就低头眯眼。”他担心齐子慷追问,忙又道,“二爷,这针球能还我吗?”

齐子慷将针球递给杨衍,杨衍连忙接过。针球失而复得,他不免心中激动,感谢道:“多谢二爷。”

“听说你那时气得慌。”齐子慷问道,“霍勋说这是凶器,我觉得不像,厨房里抄把菜刀都比这有用。你留着这么个古怪玩意做什么?”

杨衍道:“这是我姐的遗物。”

齐子慷皱眉问道:“令姐的遗物?令姐……把缝衣针捏成颗球做什么?”

杨衍道:“我以前跟姐姐感情不好,偷了她针,捏弯了藏起。”

齐子慷“喔”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道:“活着的时候斗气,现在人不在了,就天天念着了?”

杨衍哼了一声,道:“才没有!她以前常欺负我,我到现在还讨厌她!”

齐子慷道:“既然讨厌,我帮你把这球丢了吧。”

杨衍忙将针球收起,道:“她到底是我姐,留点念想。”

齐子慷笑道:“兄弟姊妹间斗气,常有的事。我有个哥哥,仗着大我几岁,常管着我跟老三。等我年纪大了,小时候那些怄气的事……”他说到这,忽地停下,过了会,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

杨衍见齐子慷沉默半晌,叹气之后嘴角又微微扬起,仿佛又想起什么趣事般,可随即又眉头紧锁。这忽悲忽喜的模样显然是在回忆往事,杨衍此时就怕他追问,趁机转移话题,问道:“二爷也有姊妹吗?”

齐子慷笑道:“有。不过我刚才想的是我弟,他打小就爱惹事。”

杨衍笑道:“原来三爷也有调皮的时候啊。”

齐子慷见他提到三爷语气自然,不禁一愣。杨衍察觉失言,忙道:“对不住,小人失礼了。”心中不住暗骂自己该死,怎地这般不小心?

他跟齐子概相识在前,齐子概又很随和,从不摆架子,两人相处哪有什么尊卑之别?杨衍向来重亲友,敌视九大家,齐子慷对他而言是“三爷的兄弟”,这个认知远超过“昆仑盟主”与“崆峒掌门”,是以他一开始还警惕着,几个问题过后,他一松懈,竟口无遮拦起来。

齐子慷道:“这语气听着,你认识老三?”

杨衍忙道:“三爷名震天下,谁不认识!一提起三爷,大家都觉得亲近!”

齐子慷点点头,道:“也是,老三是没什么架子。你说话挺利落,认得字吗?”

杨衍点头道:“认得一些。”

“仓库那没活了。”齐子慷道,“你这双眼睛太显眼,尤其在崆峒,让人瞧着不舒服。”

杨衍心中一惊,以为齐子慷要赶自己走。眼看严非锡就要来了,被赶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忙道:“二爷,我办事麻溜得很,您别赶我走!”

“没赶你走。要赶你走也难,这几个月缺人缺得紧,找替换的人手还得要时间。”齐子慷道,“我吩咐下去,明天开始你来这里帮我处理杂务,等昆仑共议结束,大批的东西要运回三龙三龙关,事情可多了。”

杨衍大喜,道:“谢二爷赏识!”

齐子慷挥挥手道:“宵禁了。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杨衍忙告退离去。

※※※

杨衍回到房里,见彭小丐对着他那把刀出神,大喜道:“天叔,你真有本事!”

“屁的本事!”彭小丐骂了一声,道,“这刀不是我拿回来的,夜榜在昆仑宫还有人!”

杨衍不由得一愣,问道:“谁?”

彭小丐翻了个白眼,回道:“不知道!我偷了钥匙想潜进库房,但守卫严密,怕惹出动静,没敢妄动。没想到一回来,刀就藏在被子里了。”

杨衍道:“管他怎么来的,刀拿回来了,天叔还有什么不欢喜的,怎么还皱着眉头?”

彭小丐道:“我拿不到的东西,夜榜能拿到,凭什么?夜榜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杨衍一想是啊,夜榜果然神通广大,匪夷所思,不禁问道:“天叔怎么想?”

“本事这么大,定然是潜伏已久的针。在昆仑宫还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刀,九大家里得有多少这样的人物?”

杨衍道:“想来很多了。”

彭小丐摇头道:“不对。用间向来难,派出去的人越多,暴露的几率越大,非得是心腹不可。我举个例,我派你去丐帮做针,你呆个五年十年,升上了分舵主,下头有几百上千人任你使唤,月俸就有三五十两银子,买田置业,娶妻生子,你还替夜榜卖命不?”

杨衍咬牙道:“徐狗子可恨,我当然……”

彭小丐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假如我是帮主,你还向着夜榜吗?”

杨衍想了想,道:“没理由,除非我有什么把柄给夜榜拿住了。”

彭小丐笑道:“是啊,地位越高的人越不想跟夜榜沾亲带故,顶多就是交换讯息,互通有无罢了,夜榜消息灵通就是这原因。可打从我们混进昆仑宫,到拿回刀,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夜榜这针埋得也太深。若崆峒真有什么重要人物是夜榜的针,谋杀九大家掌门这等大事会想掺和其中?被逮着了三代都得死。总之,这事透着古怪,只是我一时参不透。”

他说到这,忽地一愣,摸了摸下巴,似是摸着早不存在的长须,道:“夜榜肯接这门生意,着实大胆,这事抖出来,九大家不刮地皮把夜榜从地缝里抠出来才怪。八万两……八万两……嘿嘿,果然是人为财死。”他冷笑几声,问道,“你找回那颗针球了吗?”

杨衍道:“二爷还给我了。”当下把自己遇见齐子慷的事说了一遍。

“天叔,你说二爷会不会起疑?”末了,杨衍担忧问道。

“不知道,但应该没事。”彭小丐沉吟半晌,道,“你这双红眼虽然醒目,但你在江湖名声不显,又没背着通缉,他未必知道。你话里有破绽,可他只要不是先入为主,也圆得过去。他叫你帮着处理杂务,也许真是昆仑宫缺人手,但也说不定是想再试探你,你还得小心些。”

“二爷是怎样的人?”杨衍问道,“跟三爷一个性子?”

“臭大个那性子哪能当掌门,崆峒犯蠢吗?”彭小丐道,“这齐二爷性子与三爷是有些像,粗中有细,是个稳重人,没当上掌门前,三爷闯的祸都是二爷跟朱爷替他收拾的。就拿你这件事来说,昆仑宫上下几千人,每天多少事,你丢个针球,他马上就知道,还帮你拿回,这细腻功夫三爷却是没有的。”

“那齐家大爷呢?”杨衍问道,“只听人说二爷、三爷,没听过大爷,他们大哥不在了?”

“二十几年前就死了。”彭小丐道,“说是出外时被奸人所害,凶手已伏法。别人的家事,我不好多问。”

杨衍点头道:“原来如此。”又急忙道,“还有件事,我听说有九大家的掌门到胡沟镇了!”

彭小丐霍然起身:“真的?”

杨衍道:“是,二爷说八成是严非锡!”

彭小丐疑问道:“八成?你没打听是哪个门派?”

杨衍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回答:“没有……”

彭小丐道:“昆仑宫戒备森严,咱们只有一次机会。早上要点卯,人不见了就会找,这还罢了,点不到卯也不会立刻来寻,但若半天不见,肯定要找人,找不着人,立时就会警戒。再则,出宫困难,我们摸黑去,回来更难,若不是严非锡,这趟就白来了。”

杨衍道:“若是明日再问明白呢?”

彭小丐道:“只怕对方明日就到了,问明白也来不及。”他停了一下,接着道,“要不是今天白耽搁了这些时间,还来得及打听打听。”

杨衍怒道:“都怪那对狗男女!”

彭小丐道:“照理而言,华山离得近,的确应该是最早到的。”他想了想,终究没把握,问道,“杨兄弟,你怎么说?赌不赌?”

杨衍道:“赌了!”

彭小丐点点头:“我也这样想。”说完举起刀,试了几个砍劈动作,笑道,“好兄弟,回来得正是时候!”

当下两人开始计议,由停兵台至昆仑宫有三里路,掌门不能带兵上来,也就是说,这段路上严非锡是孤身一人,这是刺杀他的最好机会。论武功,彭小丐与严非锡不分伯仲,会是一场恶战。

但有一点难处,这三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毕竟九大家掌门亲临,不可能没点周护,头尾两处自然有人接应,中间路上,每隔十五丈也有两名守卫侍立。

“一旦动起手来,那群侍卫就会来帮忙,“彭小丐道,“还得靠你拖延。时间长了会来援兵,不能拖,最好十招之内解决严狗。”

杨衍自然明白这是件难事,莫说十招,百招内能取下严非锡都是运气。

“要偷袭。”彭小丐道,“我们先去埋伏,见机行事。”又道,“杨兄弟,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若一击不成,不能耽搁,得马上逃,逃得越远越好。”

杨衍点点头,道:“我是灭门种,他们不会杀我。天叔,若有危险,你别管我,自己先逃。”

彭小丐苦笑道:“你这灭门种身份只能担保华山不敢杀你,可在昆仑宫谋害九大家掌门,这是公罪,灭门种也保不了你。”

杨衍淡淡道:“天叔有勇有谋,报仇机会比我大多了,若有不测,我就指望您了。”

彭小丐摇头道:“你还年轻,别急着送死。”

两人商议已毕,彭小丐要杨衍早些歇息,养足气力。彭小丐知道越是大事,越须冷静,当下睡得甚是安稳,杨衍却心潮起伏,久久不能成眠。

到了丑时,杨衍丹毒发作,忍住没哀嚎出声。这几个月来,他丹毒发作渐渐从每四个时辰一次变成每五个时辰一次,每次发作不到半刻钟,虽然痛苦依旧,比几个月前又好上许多。他恐引人注意,每回发作都借故躲开。这样一算,今日白天该是午时发作。

一夜过去,天还没亮两人便摸黑出门。昆仑宫各处要点都有守卫把守,两人这几个月来早摸熟了路线,攀墙上屋,小心潜行。杨衍双眼在夜晚视物困难,幸好昆仑宫灯火通明,两人小心翼翼避开巡逻守卫,到了外墙边。

宫殿外墙高达十余丈,轻易翻不过去,彭小丐皱眉道:“离开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杨衍道:“一击得手,就不用回来了。”

彭小丐点点头,领着路,摸黑上了城墙,趁着左右无人,用钩索攀附而下。单是从房间到这里就花了一个多时辰,昆仑宫守备森严可见一斑。

两人到了下山路口处,见驻扎着一队银卫,眼看闯不过。“绕开他们。”彭小丐指着路旁山沟说。

两人不走大路,伏低身子,沿着山沟走去。山型崎岖,时高时低,掩蔽物多,两人爬高走低,涉水穿石,躲躲藏藏,避开沿路耳目,到了离出口一里左右的地方。

只走这一里路,杨衍已累得气喘吁吁。彭小丐见这里有处陡坡,距离前后守卫各约五丈,指指那陡坡道:“爬上去。小心点,别惊动守卫。”

两人爬上陡坡,此处再往上三尺便接着通往昆仑宫的大路,又恰好是个拐弯,入口那侧看不过来,另一侧恰恰也有石头遮蔽。彭小丐道:“再往前也不知有没有更好的地方,就这了。”

只是此处陡峭,高度又不足以站直身子,立足之地狭小崎岖,勉强仅供容身。彭小丐道:“贴紧岩壁,就像躺着般,别乱动。”杨衍照彭小丐吩咐贴在山壁上,上头尚有积雪残留,杨衍只觉浑身湿冷,甚是难受。

“等。吸几口气,别慌。贴着山壁,马蹄一响,立刻就能听见。”彭小丐道,“到时你先跳出去,大喊一声,砍他马匹,我跟在你身后跃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若能砍翻他的马,逼得他手忙脚乱,这事就成。”

杨衍道:“天叔怎么不从身后偷袭?”

彭小丐冷笑道:“严狗精明得很,他见有埋伏,必然环顾四周,躲哪都不好偷袭。反倒是你身后,他见着了你,料不到你身后还有一人,这叫灯下黑。”

杨衍点点头,彭小丐道:“也不知要等多久,你要能睡,就歇会吧。”

杨衍担忧道:“我今日午时发作,怕忍不住。”

这陡坡他站着便已勉强,若是丹毒发作,只怕就要摔下去。

彭小丐道:“我们等到巳时,不见人就撤,这趟昆仑共议就当白来,以后再想办法。”

杨衍点头。

没过多久,杨衍听到头上几名银卫经过的脚步声,料是换班。又等了一阵子,天色渐亮,杨衍见彭小丐竟已睡着,知道他在养神,不禁佩服他的胆色与功夫。

可眼看辰时已过,只有零零落落的银卫经过,哪有马啼声?杨衍站了许久,大仇即将得报的期待让他精神更见抖擞,丝毫不见疲态,只是越等越不耐烦。

彭小丐道:“巳时了,先撤。”

杨衍摇头道:“再等会。”

彭小丐道:“你丹毒发作,会被发现。”

杨衍道:“我知道,还能再等会。”他斜眼望向路面,咬牙道,“我挺得住。天叔,你都说了,错失了这次机会,就难在这伏杀严非锡了。”

彭小丐摇头道:“不行,你发作时我还得照顾你。走,大不了再找机会。”

当下彭小丐不住催促,杨衍只是不走,彭小丐火起,骂道:“你这倔驴!再不听话,我丢你一个人在这!”

杨衍见彭小丐生气,这才垂头,难过道:“好,走吧……”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马啼声响,杨衍喜道:“来了!”

彭小丐比他更早听到,点了点头。

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杨衍心跳加剧,虽知接下来将有一场恶战,杀了严非锡后自己与彭小丐也未必能逃脱,但眼看大仇有望得报,仍是欢喜紧张。他已打定主意,严非锡死后,他要拼死断后,定要让彭小丐逃走,不能让彭爷爷的家人再为杨家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