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八十五年,秋,八月。
“真王铁骑入丹墀,御甲连关万里辞。大道军容承诰命,云龙一驾应天时。这首诗啊,讲的就是怒王进京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
坐在板凳上听故事的少年兴致勃勃,这故事他虽已听了多次,但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永远向往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讲故事的老人家一脸慈祥,微笑着娓娓道来:“可怒王虽然入了京,天下还不太平,你知道为啥吗?有两件事让怒王不安心,怒王不安心,天下也不安心。你知道是哪两件事?”
少年回答:“我知道!边关外面还有萨教的十万蛮兵,边关上还有大将军尤长帛率领的七万长城铁骑!”
“是啊……”老人长长地抽了一口烟,烟嘴上火光分外明亮,“怒王入了京,就派人把龙椅给拆了,抄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家,把财宝分了。怒王的军队都是武林中招募来的绿林豪杰,讲究盗亦有道,大家都守规矩,不扰民。”
“爷爷骗人!要是不扰民,怒王干嘛七天都待不住,没登基就去边关打仗了?”厢房里传来少女的声音,房门虽关着,但屋子小,声音仍听得清楚,“骗小孩的鬼话,还不是给九大家擦脂抹粉的!”
“谁要你多嘴!”少年气得涨红了脸,“爷爷说故事呢!”
“都听几遍了,你都十五了!爷爷你别尽跟他说鬼话,教他点手艺,别光吃米饭不干活!”
“你才光吃米饭不干活!”
“好啦,你是要听故事还是要跟姐姐吵架?”爷爷拿烟斗在凳脚上敲两下,发出“叩”、“叩”的声音,示意少年不要分心。少年虽然气不过,仍是隐忍下来:“爷爷你继续说。”
“虽然灭了那个丧尽天良的前朝,眼下还有两个心头大患。为了黎民百姓,入京不到七天,怒王就让马文涛马将军镇守京城,自己率领武林群侠浩浩荡荡往长城而去。那时候啊,蛮王跟尤长帛都怀着心思,蛮王想让怒王跟长城铁骑两败俱伤,尤长帛想利用怒王打蛮兵,再捡现成便宜。可怒王是这样想的……”
“怒王是堂堂正正的英雄,不屑这种小手段!”少年接着说,“群侠到了长城,就先打尤长帛了。”
“是啊,怒王可不是娘们,当然要堂堂正正一战。群侠与长城铁骑激战,杀得尸横遍野,蛮王觉得机会到了,率领蛮兵突破长城,杀入战场。那时群侠跟铁骑战了一日一夜,又疲又累,蛮王还以为他能捡个大便宜。没想到,尤长帛大喊一句:‘宁为臣死,不为奴生,宁送一朝,不送一国!’率领长城铁骑与怒王联手打起蛮王来。但是啊,蛮兵势大,尤长帛冲锋三次,身中五箭,还是被击退。蛮兵包围了群侠,眼看这大好江山就要落入蛮族手中了……”
说到这,爷爷吸了一口烟,不往下说了。少年知道,每说到紧要处爷爷就会吸一口烟,这是故意卖关子,要的就是他多问一句:“后来呢,后来呢?”
爷爷呵呵一笑,接着道:“怒王麾下的大将马文涛率领华山、丐帮、衡山派的豪杰冲杀进来。这些人本在南方对抗前朝败军,怒王入京,皇帝死了的消息一传开,败军没了效忠对象,纷纷投降,解决了南方隐患,他们就入京协助怒王。马将军得了这批生力军,把京城委托给当时的衡山掌门定闻师太代管,率领众人前往驰援怒王。”
“援军来到,又是一场好杀,直杀足三日三夜。怒王一骑当先,杀入中军,虽然击毙了蛮王,却也被蛮军包围。当时箭如雨下,飞石若蝗,华山掌门李疏凉不惧艰险,入阵救援,最后只带回了怒王的尸体。唉……”
每说到这,老人家照例要叹口长气,以表示对逝去英雄的感慨。
“此后蛮族退出长城,尤长帛伤重身死,再来便是三十年混战。直到九十多年前,九大家昆仑共议,这才有了现在这般世道。现在啊,侠客都是有规矩的。”
杨衍接着道:“我知道,要拜师学艺,要投入门派,领侠名状。领了侠名状,就能快意恩仇,行侠仗义。”
爷爷道:“呔,不过就是可以到处撒尿而已。”
杨衍“嘻”的一声笑了出来。
爷爷接着道:“总之,昆仑共议定下了江湖规矩,九大家都要照这个规矩走,九大家底下上百个帮会派门也要照规矩走。”
说罢,老人家发现烟草没了,敲了敲烟斗,又从怀中取出烟草。“故事说完了,该练功了。”老人塞着烟草说道。
“我去看娘今晚煮什么好菜!”少年忙起身跑向厨房。
厨房不大,除却一口灶,一张长桌,便只剩下一人可以回身的空间。杨氏站在灶台前,额间沁着层薄汗。灶台上的锅子冒着浓浓的白烟,她掀开锅盖,顿时一阵醇厚香气扑鼻而来。她舀了一小勺汤,放入嘴里小心抿了一点,嘴角掩不住微扬,不知是满意自己的厨艺还是期待家人尝到这碗汤的美味。
“娘~”少年闯进了厨房。
杨氏蹙起蛾眉,神情无奈,但仍看得出她眼中的溺爱。“衍儿,娘说过多少次了,别来厨房,你没听孟夫子说……”杨氏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勺子,杏眼圆睁,瞪着刚要跨进厨房的杨衍。
“我知道,君子远庖厨嘛!”杨衍一头黑发垂在身后,只简单用带子束起一半。他继承了母亲的容貌,长得甚是俊秀,却无阴柔之感,一双慧黠的眸子闪着精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的双眸像是星子,格外好看。
杨氏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抓起一把葱放在砧板上,道:“既然知道就快些离开,让爷爷教你两招,或是去翻几页书都好。”她利落地切着葱,每段都切得整整齐齐。
杨衍倚着墙,嘟嘴道:“爷爷哪有两招,他教来教去都是那招‘枯木横枝’。”
“爷爷的故事不也就那几套,你怎就听不腻?”
“爷爷爱讲,总要有人听,不然他多寂寞。”杨衍嘻嘻笑道,“过几年就换小弟帮我听了。”
杨氏将切好的葱段放入碗中,道:“那你也把那招‘枯木横枝’多练几回,哄你爷爷开心。总之,别靠近厨房。”
“娘~活人的规矩我都懒得守了,还守死人的规矩?”杨衍忽然挺直身子,往厨房里走去,“你不让我进来,我偏要进来,还要帮你切菜煮饭。”他走到杨氏身边,伸手就要抢她手里的菜刀。
杨氏手腕巧妙一转,眨眼间转出杨衍的攻势范围,好气又好笑地道:“我认输,不劝你走了。你且往后站,别妨碍我做菜。”
杨衍扬起得逞的笑容,退回门口。杨氏拿起桌上的芹菜切末。杨衍看着母亲料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娘~我见别人家小孩满月和周岁时都会请街坊邻居来热闹,为什么小弟前几天周岁,咱们家却一个人也没请?”
杨氏一愣,芹菜从碗里洒了些出来:“爷爷不爱热闹。”她道:“你方才说你不喜欢守规矩,现在却计较起礼俗来了,这不是自打嘴巴?”
杨衍本想再问什么,却被杨氏给堵了回来,他埋怨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杨氏再次掀开锅盖,尝了一口,道:“这萝卜炖排骨是你最爱的,快去请你爹回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光闻这味道,杨衍的口水就要滴下来了,忙喊道:“好,我这就去!”
“换件衣服再去!闷了一身汗,当心吹了风着凉!”杨氏冲着杨衍的背影喊着。
是该跟孩子的爹好好商量那些事的时候了,杨氏看着汤锅上不停冒出的白雾想。
杨衍回到房里,打开衣柜“一、二、三……”他伸出手指点数着自己的袍子。他的袍子不多,总共只有五件,但他却只数到三件。
一件在自己身上,还有一件去哪了?
消失的恰好是他最喜欢的那件,是娘在他十五岁生日时请裁缝量身定做的。那是一袭青色缎面长袍,摸起来滑溜顺手,上面绣着淡雅的竹枝,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他都舍不得穿。他记得前些天小弟周岁他穿了一回,前天看还在的。
忽然,杨衍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走出房间。“那贼娘皮!”他心想,“一定是她偷的!”
杨衍快步来到姐姐屋外,耳边飘来一阵婉转的歌声:“为冤家造一本相思帐。旧相思,新相思,早晚登记得忙。一行行,一字字,都是明白帐。旧相思销未了,新相思又上了一大桩。”
歌声并不难听,只是并无任何哀伤幽怨之感,甚至还带着几分欢喜,令人搞不清是什么意思。
杨衍停在门口,暗骂道:“鸡叫似的,伤耳朵!”他伸手敲了敲门,敲门声急促且满是愠怒。
房间里的人没搭理他,只管继续唱着小曲:“把相思帐出来和你算一算,还了你多少也,不知还欠你多少想。”眼见着竟把这相思曲调越唱越欢快了。
杨衍索性抬脚,直接踹开了门。
一名十八岁的少女坐在桌前,手执着绣花针,安稳地绣着花,一点也没被惊扰。她道:“弟弟,你怎么这般粗鲁?真是吓着我了。吓着我还好,吓着小弟就不好了。”
杨珊珊身旁放着个摇篮,里头的婴儿睡得正沉,粉雕玉琢似的,嘴角含笑,仿佛正做着好梦。
杨衍压低声量,怒意却是不减:“我的衣服呢?”
杨珊珊放下针线,噙着笑看着杨衍道:“我见那袍子你不怎么穿,索性裁给小弟当新衣了。过来看看,是不是很衬?”
“你!……”杨衍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走上前,瞧见摇篮里的小弟身上穿的正是他那件青色缎面袍。
“弟弟,你还没说呢,到底跟我们小弟衬不衬啊?”杨珊珊盈盈笑着,便如春日繁花般灿烂。
杨衍忿忿瞪着杨珊珊。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个贼娘皮老是欺负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她。这回她想不到新招,竟把主意打到他最喜爱的袍子上,真是可恶至极!
“怎么不说话啦?你舍不得自己袍子给小弟做衣服吗?”
真想一拳打在这张笑脸上!杨衍忍着怒:“舍得,我当然舍得!剩下的布料呢?”
杨珊珊没料到杨衍会问这个,她本想随便打发掉杨衍,但转念一想,让他见着残败的衣袍说不准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便道:“等会,我拿给你。”说着起身,娉娉婷婷走向柜子。
杨衍眼疾手快,趁杨珊珊不注意在桌上抓了一把,把东西藏入衣袖里。杨珊珊很快便拎着一件被裁得坑坑洞洞的衣袍回来,递给他道:“喏,拿去,就剩这了。”
杨衍生气地扯过那件衣袍,抖开看了看,觉得余料不足,问道:“怎么就剩这些?”
“做坏,扔掉了。”杨珊珊翻了个白眼,好像这问题多余似的。
杨衍不想与她多说,飞速走出房间,片刻也不愿意多待。杨珊珊看着杨衍有怒不敢言的样子,甚是得意。
杨衍回到房里,甩上门,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熟练地在抽屉上方抠了几下,从书桌暗格里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暗格是爹在帮他做桌子时特意刨的,缝隙与木头原本的纹路对上,浑然天成,若非知情,绝不会被发现。
父亲告诉他,人总是会有几项私密不想给人看到,这个时候暗格就能派上用场。而且他保证不会偷看杨衍藏了什么,就当作他们父子间的秘密,让杨衍尽管放心。
那时候杨衍还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想着,照这个理,父亲应该也有自己的暗格,于是他好奇地问父亲藏了什么宝贝。
父亲小声在他的耳边说:“别告诉你娘,爹就藏了几个买酒钱。”
杨衍忍不住噗嗤一笑:“娘对你这么好,你喜欢,娘怎么可能不买?哪里需要藏钱?”
父亲摇摇头,跟杨衍说待他长大,娶媳妇了就懂。杨衍耸耸肩,没再追问。
杨衍拿出暗格里的小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团凹凸不平、刚足一握的铁球,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根绣花针,用大拇指使劲掰弯,揉进那团铁球里。仔细一看,这团铁球竟是由数量繁多的绣花针揉成,绵绵密密交缠在一起,数不清有多少根。
爹肯定没想到,他把这个暗格拿去藏了对姐姐的怒意。
每回杨珊珊欺负杨衍,杨衍虽是愤怒,但碍于两人身份与家人劝阻,多是忍了下来。不过,他总会设法偷走杨珊珊的绣花针,宣泄怒气。
杨衍将那团铁球抛着玩,想着杨珊珊趴在房间地板上寻找绣花针的模样,心头愤恨多少得了点宽慰。他想起娘交办的事情,又将铁球放回暗格,衣服也不换,直接出门——与杨珊珊这番折腾下来,身上的汗早就干了。
杨衍的父亲杨正德是名木匠,手艺精巧,价钱公道,镇上但凡有人要造屋子,多半会邀他去做木工。有时他见一些穷苦人家房屋破漏或家具损毁,多会主动帮忙修理,事后也不收银两。镇上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好人,只是性子古怪,住在城外,极其低调,几乎不与人来往,从不去他人家作客,也从不邀请人到家里作客。
杨衍快步来到他爹上工的地方,那是城东一座正在建造的宅邸,占地六十亩,号为柳雅庄,是个四进大院,看得出是富贵人家的地方。
一群工匠围在墙边吆五喝六,甚是热闹。杨衍知道他爹不会在这群人当中,但要知道他爹在哪里,还得问问他们。他喊了几声,都被吆喝声盖过了,只得扯开嗓子大喊:“有谁看见我爹了吗?”
一名头上绑着布巾的工匠头也不回地吆喝道:“你爹还在院子里头雕梁,你再等会!”
杨衍望向庄院。他从没进去过,也没见识过这么气派的房子,不由得好奇起来,于是绕过墙角,看到大门虚掩着,就轻轻推开一条缝,朝里张望。入眼只看到一片荒地,几棵树木,一些长相奇怪的石头被堆置在一角,原来庭园还没布置好。杨衍正想进去找父亲,一条细瘦的人影突然横在他面前。
“小弟,不能进去喔。”杨衍认得这声音,不由得肚里火起。
那是个少年人长得白皙俊秀,腰间悬着把剑,他叫秦九献,是这座府邸雇来的护院,也算半个工头。半年前,杨衍练剑崴了脚,杨珊珊不甘不愿地替父亲送午饭,与秦九献一见面就好上了。秦九献常借故去杨家串门子,杨家人都看在眼里。杨衍讨厌姐姐,自然对秦九献也没好感。
“谁是你小弟,我要找爹。”杨衍说道,“别拦着我。”
杨衍又要闯入,秦九献拦住他道:“老爷交代,不是工人不能进去,小孩子别胡闹。”
“就是个护院,神气什么?”杨衍正想着,一眼瞥见秦九献的腰带,青色缎面,看着丝柔滑顺,不正是自己那件袍子的布料?杨衍登时大怒,质问道:“你这腰带哪来的?”
“你姐送的,好看吗?”秦九献原地转了一圈显摆,不料一个重心不稳,原来是被杨衍用力推了一把。
“你干嘛?”秦九献摸不着头脑。杨衍扑上去,扯住他腰带,嚷道:“这是我的,还我!”秦九献大怒,骂道:“作死吗?”
“那个贼娘皮!还我的衣服,还我!你个贼人,偷我东西!”杨衍大骂,犹自不肯放手。
秦九献一巴掌打在杨衍脸上,杨衍紧抓着腰带不放,眼看就要扯下。秦九献双手扣住杨衍手腕,向外一扳,痛得杨衍眼泪直流。秦九献骂道:“不知好歹!”一脚将杨衍踹翻在地。
杨衍站起身来,一招枯木横枝,以指代剑,戳向秦九献腰间。只是使得不纯熟,秦九献伸脚又将他踢倒。
杨衍摔了两次,全身疼痛,但他性子倔强,又站起身来。秦九献骂道:“再胡闹,别怪我伤了你!”
“来啊!”杨衍又要冲上。
“衍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杨衍抬头,看到父亲杨正德。杨正德手里拿着木匠工具,皱着眉头看着两人。
秦九献见长辈来到,收了手。杨衍把握机会冲过去,秦九献闪身避开。杨衍用力过猛,被台阶一绊,又要摔倒,杨正德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
“搞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杨正德问。秦九献摊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杨正德看向杨衍,杨衍怒气未消,只是瞪着秦九献不住喘息。
“别发脾气了,回家。”杨正德牵起杨衍的手,杨衍不敢挣脱。
“秦少侠要来寒舍吃个便饭吗?”杨正德问。秦九献看这情况,不敢答应,忙道:“不了,杨伯父,原来你们家还会武啊。”他见杨衍仍瞪着他,想找个话题化解尴尬。
“这世道,大街上找只狗都会一招半式,看着漂亮,全是空架子,顶个屁用。”杨正德说。
秦九献连连点头,又觉哪里不对,这话像是绕着弯骂自己似的。可杨正德诚恳老实,自己又与她女儿相好,应该出于无心。他忙点头道:“是。杨伯父慢走。”
杨正德牵着杨衍回家,一路上杨衍只顾生闷气。杨正德忽道:“别气了,这趟活干完,领了工钱,爹爹再帮你买一件新袍。”
杨衍瞪大眼,看着父亲。
“我一上工,看见他那腰带就全明白了。唉,也不知道你跟珊儿上辈子是结了什么仇,好一刻钟都不行。”杨正德道。
“那个贼娘皮!”杨衍恨恨道。
“那是你姐。”杨正德板起脸来教训他,“过几年她嫁了,到时,说不准你还会想念她。”
杨衍冷哼一声,显是不信。
晚饭时,杨氏见杨衍鼻青脸肿的模样,问了几句,杨衍只答被疯狗咬了,还瞪了杨珊珊一眼。杨正德舀了碗汤给杨衍,杨珊珊吵着也要一碗,杨正德只是叹气,爷爷倒是笑得开心。
到了晚上,杨衍翻来覆去睡不好,想起下午的事,越想越不甘心。那招枯木横枝就差几寸,都怪自己平常不练功。左右睡不着,他索性爬了起来。房间小,施展不开,他放轻了脚步,走到院子里头,捡了根枯枝,练起那招枯木横枝。
他反反复复,就想着把这招给练踏实了,爷爷就会传他第二招。他对爷爷的功夫没多大信心,但他眼中的秦九献也不过就是父亲说的“看着漂亮,全是空架子”,只要学个三招两式就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就这样,练了大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敲在窗户上。他循声望去,那是杨珊珊房间的方向。过了一会,又听到细微声响,他心下狐疑,走出院子,绕到西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