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客厅一如既往的安静,被砸烂的电视机已经被卸了下来,墙上空落一片。周霖对着镜子上药,脖子处有一圈勒痕,此时泛着乌青,门突然‘嘀’了一声。
裴自铉出差了,裴记洋还在上学,想到这,她蓦地起了一身薄汗,撑着沙发的手不自觉蜷缩,戒备地盯着大门。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
周霖立刻站起来走过去:“记洋?你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裴记洋穿得很单薄,校服体恤外边随意罩着一件外套,松松垮垮的连拉链都没拉。他手撑着柜台换鞋,闻言抬起眼睑,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灯光问题,脸色唇色都雪白一片。
他浑身透着一股寒意,与这股寒意违和的是,他身上乱七八糟灰扑扑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有大大小小的擦伤,手指还在流着血。
“怎么回事啊?”周霖心眼都提起来了,“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吗?谁弄的?记洋,说话啊!”
裴记洋往她身后看,往日的伪装卸了个干净,一点笑意都没有:“姐姐呢?”
心如刀割、如坠冰窖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体会得淋漓尽致,周霖浑身都在颤抖,指着脖子上的淤青:“你只关心裴霜,妈妈脖子上的勒痕你没看见吗!”
裴记洋看着她:“为什么会这样你比谁都清楚。”
他眼里那股嘲弄彻底激怒了周霖:“裴记洋!我是你妈!你是我的亲儿子!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你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裴记洋提着书包往里走,面对周霖的歇斯底里始终一言不发,等她发泄完,他才抬起头,面无表情问:“家里换了锁为什么不跟姐姐说?”
“为什么刻意暗示裴自铉用我的生日做密码?”
“为什么要扔掉火腿肠的东西?”
“为什么明知道姐姐会生气,还故意锁了储物间,等她来质问,然后再联系裴自铉让他赶紧回家,等他来看戏吗?”
“为什么姐姐都出去住了,你还故意在裴自铉面前煽风点火?”
“那顿饭是非吃不可吗?生意上的事情跟我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还有。”裴记洋直视着她,“拷取电话卡信息又是谁出的主意?你知道姐姐病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就是想让她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然后将她光明正大送进精神疗养院,之后呢?你就高枕无忧了,裴自铉就只剩我一个孩子了。”
说到后边他又开始笑,但是眼里全无半分笑意,说出的话也无比尖酸刻薄,像是一根又一根锐利的针,毫不留情地往周霖心上扎。
周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她只觉得眼前的儿子冷漠刻薄得令她感到陌生。
裴记洋垂下头,微长的头发掩盖眉眼,瞧不清情绪。他用力摁着手指上的伤口,将外套袖子卷起一截,淡声道:“今天是正常上学日,我逃出来的,翻墙没成功,闯的大门,打了好几个保安,学校的惩罚结果过两天会出来,你和裴自铉做好心理准备,当然,你们不管我,我乐意至极。”
已经快接近凌晨——24号的尾声,裴记洋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想着,大概响铃完都没人接,或是响不过几秒就会被挂断,结果对面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也许是没料想过这个结果,他面上出现了短暂的茫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姐姐的手机被砸了,电话卡也不用了。
那么这就意味着,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低头,看着时间向零点奔走,卡在前几分钟,低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
李长嬴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罪魁祸首是手里的水还是裴霜的嘴。
不过他没反驳。
因为刚才确实有些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要不是动作间碰翻了桌上的杯子,估计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裴霜短暂笑了声,走到桌子边收拾残局,李长嬴跟在她后头,视线瞥过她手臂后,顿了下。